景帝眯着眼睛考虑,抹煞这么多人证显然不现实,一来他这里没有详细的证人名单,就怕到时候会有漏网之鱼,二来动静太大,恐怕会引起朝野非议,最好能够从物证入手。没有物证光有人证的话,这案子就能变成口水仗,慢慢拖下去,一直拖到他找到恰当的方法反击。
只是想要抹煞物证也不是件易事。
物证由幽州知州谢萌呈上后,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是在刑部。不过想来这么重要的物证,他的母后未必会放心留在刑部,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未可知。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在刑部,保管肯定严密,他要动手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母后根本不会给他时间布置。
他们谋划多年,而他仓促应战,已经输了一着,现在只能步步小心,谨慎行事。因为他输不起,卫衍更是输不起。
等景帝布置好人手往物证可能存放的地方查探的时候,已经东方欲白,到了该上早朝的时辰。如他所料,他的母后根本就没有给他时间反应,当日早朝上,刑部尚书就对他发难,要求他将卫衍交与刑部讯问。大理寺和都察院也同时谴责他,认为他将罪臣拘在内廷,不肯交与刑部讯问,有包庇案犯之嫌。
因为孙柯案的缘故,三法司在此事上果然前所未有的步调一致,个个都是为国为民严峻刑罚的忠臣模样。
就算被当廷指责为昏庸也罢,无道也罢,景帝都不在乎,怎么都不肯松口交人。在明知卫衍得罪了三法司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怎么敢将卫衍交给他们。到时候屈打成招还是好的,若有人横下心来,直接给他来个死无对证,就算日后他能诛尽他们,也无法挽回卫衍的性命。
这日午后,卫府卫老侯爷的内书房里气氛沉重。
在座的除了卫衍的几位兄长之外,还有族中的长者,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商议这场风波中卫家该如何行事。
卫衍被参的罪名若被坐实,定会祸及九族,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当然不可行,要做什么该如何去做,便须好好商量一番。
卫衍的事明显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背后实际上是太后和皇帝的权柄之争,是皇帝后宫的势力之争。如今太后和皇后两族联手之下,皇帝明显势弱,就算加上他们卫家也没有赢的可能,那么他们卫家到底要站在哪边,就需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若站到皇帝这边,皇帝输了,太后肯定会逼皇帝第一个拿他们卫家开刀,以达到削弱皇帝势力的目的;若站到太后这边,现在或许能逃过一劫,但是他日皇帝秋后算账起来,他们卫家又该如何自处?
“其一,小七是我卫家子侄,这种危急关头怎能舍他?其二,陛下扶持卫家多年朝野皆知,此时就算舍了小七,我卫家也摘不干净,根本就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现在我们站在陛下这边,不求赢,只求陛下输得不要太难看,能多一点与太后讨价还价的余地。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陛下对小七信任依旧,并没有因此事而疑他。既如此,只要陛下肯护着小七,小七想来性命无碍。我们不妨忍一时之困苦,以图日后。说到底,这天下总有一天是陛下的。”卫衍长兄卫泽的发言,定下了卫家在此事中的立场。
对于长子的话,卫老侯爷颔首表示赞同,在座的众人也没有表示反对。既然卫家早就介入了天家的母子之争,哪容得他们轻易脱身,此时就算明知会输,也只能输下去。
如同卫家预料得那般,就算卫家站到了景帝身后,他也赢不了,因为当朝太后他的母后,根本就不给他时间妥善布置。
“听说陛下一直将那罪臣拘在内廷,不肯转交给刑部讯问,哀家建议陛下须一步不离地守着他才行。”过两日,景帝按例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端坐在上首,笑着对他说了这句话。
“母后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景帝听到这话就变了脸色,他当然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卫衍,别人或许无法从宫内将他带走,但是太后却有这样的能力,“这些年来,朕虽然宠他,但自问一没有荒废政事,二没有疏于后宫。他到底犯了什么非死不可的过错,让母后这么容不下他?”
“一没有荒废政事,二没有疏于后宫?到如今陛下还敢说这话?没有荒废政事?这话说来也对,陛下并没有荒废政事,不过是被他左右政事而已。没有疏于后宫?若陛下没有日后疏于后宫的打算,会有那永不纳妃的誓言?若陛下没有疏于后宫的话,会到现在还没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