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你虽嫁的是太子,可他也不能平白欺负了你去。”朱宏育一边将妹妹背往热闹如市的前门,一边低声对妹妹道,“倘若受了委屈,便回娘家来;父亲想尽法子也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朱宏育的几个同僚正在一旁起哄,笑闹声并鞭炮声吵得人耳朵直震,连朱宏育的嗓音也淹没了。兄妹二人到了门槛前,拥挤的人潮便更是哗然作响。道贺与讨要喜钱的响声,不绝于耳。
兄长将她放下了,鞋履落地,便有一只手掌伸过来,悄然牵起了朱嫣的手心。这手五指修长,甚是眼熟,纳在大红喜袍的广袖下,是李络的。
朱嫣的心咚咚地跳的快了起来。
不知今日的李络,是如何的一副模样?是否春风得意,风景正盛?
花轿前斜,轿帘打起。太子亲自牵着新嫁娘,向着花轿中引去。人群之中,朱嫣听到李络的嗓音从耳畔传来。
“娘子,小心。”
他惯常喊她昵称,几时喊过这种不知羞耻的称呼?
盖头下的朱嫣登时红炸了脸,结结巴巴地想说话,还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她可是太子妃啊!李络怎么能用这种…这种,平头百姓家惯用的称呼来喊她?怎么也得是个…恭恭敬敬的“太子妃”什么的……正如皇帝称姑母为“皇后”似的……
不过,“娘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一边恼着,一边笑。在坐进花轿之前,她伸手探入李络的袖下,偷偷地拧了一把他的手腕,小声道:“李络,你这是强娶民女,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不乐意,可以不上这花轿。”
说罢了,很是洋洋得意的样子。
李络的身姿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
“嫣儿不乐意上花轿?”不过,李络显然是有对策的。他也早习惯了朱嫣的嘴硬了。
他卷了袖口,扣住朱嫣手腕,强硬地朝着花轿中一扣。朱嫣没站稳,直接一屁股跌进了花轿里。好在周遭都是太子迎亲的人,并无人注意到这插曲。
她气的差点掀开盖头和他算账,李络笑了起来:“晚了。今日,嫣儿是不嫁也得嫁了。”
第96章 洞房
太子的婚礼是在巍和宫举行的。
当初的册封典礼, 亦是在此地完成。如今,巍和宫修饰一新, 装点朱赤, 成为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仪之所。新婚三日之内,太子与太子妃都要留在巍和宫中过夜, 直到三日礼节一罢, 尚可迁回东宫中去。
喜轿入了商华门,便改为宫人抬礼舆。前后八人升起一顶孔雀金銮,护送着东宫新主一路穿过红墙高瓦, 几入重门,终在巍和宫下舆。
李氏牌位在天, 皇帝与太后之尊在上。昏时渐降, 礼官掐起尖细的嗓子, 令东宫与太子妃跨入主堂内,对拜天地。
礼成后, 夫妇二人皆入洞房。
东宫太子与寻常人不同, 自不必如寻常新郎在婚宴上留下喝的酩酊大醉、陪客三场。
礼节一罢, 便可与妻子同入洞房。
巍和宫的后殿被腾出来, 用作新婚过夜之所。昏夜一至,厅室内点起无数双赤色宝烛,红焰垂泪之间,将屋宇映的一团光亮。
朱嫣坐在喜床上,隔着一道喜帕,能勉强瞧见门口的宫人三番行礼下拜, 后徐徐向着玉阶下退去。吱呀片响,宫门合起,太子的身影自云母屏后走来。
虽早想过了无数回如今的场面,可当真到了这一天,她心底便只剩下了紧张。心脏咚咚的乱跳之声,响到了自己的耳边。她在盖头下小小地吹气,不想让李络也听见这丢人的心声。
脚步声近了,李络穿过了珠帘,停在了她身前。
一袭红色的礼袍,下摆垂落海似的波浪。他伸出手来,以玉杆轻轻一挑,便揭去了朱嫣头顶的盖头。
红色摇落,眼前一片清明。
李络正低头望着她。
黑白分明的眼,淡而有神,专注地瞧着她的面容,如临摹一副画。
朱嫣张了张嘴,张口道:“看什么看!”
——刚说完,她就差点没想掐死自己。
新婚之夜,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等凶恶之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络闻声而笑。
他摇了摇头,不再那样凝视着她,转身去桌上取来了两盏小玉杯,将其中一盏递给了朱嫣。
合卺之酒,交臂而饮。此后夫妻二人同尊卑,共冷暖。
她接过了玉杯,双手陈置,有些理亏地低头,为方才的口出狂言而不大敢看他。
“嫣儿今日甚美,这才多看了两眼。还望勿要怪罪。”
李络低声说着,将手臂绕了过来。
云袖交叠,腕肘勾缠。朱嫣半阖了眼,将玉杯中的合卺酒液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这酒液有些苦涩,叫她轻轻皱了眉。
起先只是微苦,后来劲头就越来越大,从舌根苦到舌尖。她不明所以,拿着空杯,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李络,轻轻地呼着气,纳闷地问:“这酒怎么这么苦?”
李络倒是丝毫未显露出苦涩之味来,说:“此后要共冷暖甘苦,这酒当然是苦的。”
“可这也太苦了吧!”她愁的要命,也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了,起身到桌前,抓了一把小红枣就往嘴里塞。好歹红枣是甜的,总算把那股子苦味压下去了。
她吞了口唾沫,捧着两颗红枣坐回喜床上,很大方善良地递了一颗给李络,道:“别装了,你肯定也苦的厉害,吃吧,不客气。”
圆滚滚的红枣被塞进了太子的掌心里。李络无言片刻,很顺从地将红枣塞入了口中。核被剔去了,至于绵软的枣肉;甜味过口,唇齿绵延,确实能驱散苦味。
“嫣儿,”他吞下了红枣,若有所思,“你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