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指着画上的张文笙道:你的学生们呢?也都没有家人吗?这个呢?他也没有家人的吗?
陈虞渊看了一眼画上的张文笙,回答说:这孩子跟我一样,家人都已经离开了。他以前还有个妹妹……自杀走的,他这两天还遇到个破事,要回去给家人迁墓……不说这些了,太老爷,你定位技术不行啊,要是早来个十年,我还是有老婆的,我也有过家庭。
他大大方方自揭疮疤,弄得我反而顿了一下:后来呢?
陈虞渊拿起放着我照片的那个大黑本儿,翻到最后一页,又递了给我看。那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合影,当时他的头发还全都是黑色。那女人趴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都穿牛仔衫,看上去年轻又快活。
合影的下面写着一行小字:“车祸前三天留影,恩宁的最后一张相。”
第96章他坐在镜中常坐的地方
六、
熬到第四天,我终于可以正常活动。
我一睁眼就意识到自己恢复了力气,吃喝拉撒的需求都回到了身上。等我走近陈虞渊这个卧室的滑门,就立马明白它要怎么打开了:只要有人走近,它就会有所感应,是能够自己打开的。
它滑开的瞬间,我看到外面,原来也是一个与卧室差不多等大的房间,有个不大的沙发,我的玄外孙陈老师蜷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包在一床口袋似的被子里,只留得一头蓬松的白发露在外面。
被筒是青绿色,他蜷在里面,整个人仿佛一条臃肥的胖青虫。
滑门洞开的声音没有惊醒他,我想了想,意识到这几天只要我醒着的时候,我这玄外孙都一定醒着,陪在我左右。虽然谈不上承欢膝下,也是衣不解带侍候面前了。
我怀疑他已经三天没有睡,所以此时睡得铁死。我甚至都已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两声,他也只是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些,脸都埋进青虫被筒里,完全看不见。
他的眼镜扔在沙发旁的一张桌上。桌子很低矮,而且完全透明,若不是包着一条闪着微光的边,我都能一下撞上去。
在他眼镜的旁边,放着一个药瓶,上面都是洋文,我一个字也不认识,拿起来晃了晃,只剩半瓶不到。药瓶紧贴着一个一尺宽的小方镜,当我走到足够近,它就亮了起来,发出声响,原来竟又是个能照人照景的神物。
那小小的神镜里跳出来一行字,都是古体,非常罕见,我勉强认得。上面写着:您有一条视讯留言,是否马上阅览?下面是两个圈,一个圈里写着“是”,一个圈里写得就长了,写的是:“等等再看”。
陈虞渊睡得那么沉。我拿一根指头戳了他的背脊一下,他像是死了,毫无反应。
我便大着胆子,点了一下“是”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