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劫雷狂兽般咬住贞白,怒啸着,穿云裂石。
乱葬岗一片刺眼的白芒,李怀信不眨一眼,瞳仁绷满血丝,比利刃插进双目还要疼。他在瞬间失控,狠狠掰下几片蟒鳞,冥蟒吃疼,张开血盆大口,凶狠无比的冲他嘶吼。
“放开我!”李怀信几近咆哮,“畜生!”
奈何,蟒身一绞,越缠越紧,挤压着肺腑,几乎勒断他肋骨。
轰隆隆!
雷劫追击,贞白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那是天罚,要不然身死魂消,要不然劫后余生。
仓惶中,她早已难以支撑,即便拼尽全力,也只往外引出去几道玄雷……
乱石崩云,惊涛拍岸。
流云天师睁大眼,盯着那几道被甩到山体上的玄雷,再也撑不起身体去挡,眼见三座山体崩塌,仿佛不可逆转的宿命,就像他现在一样,大限将至。流云天师面色发灰,缓缓阖上眼,绝望地吐出一声叹息。
一时间,地崩山摧,岩壁垮塌,到处乱石飞溅。
埋在地下那不得超生的阴魂,哀嚎不绝,他们被囚困十年,终于要在下一刻冲破桎梏,重见天日。
大地颤动,山河摇摆。
数道闪电扯住贞白,玄雷压着头顶齐齐劈下,天震地骇,在中心爆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与此同时,李怀信终于挣脱出双手,掐剑诀驭使雀阴,猛地插进冥蟒被拔去鳞片的地方,一声嘶吼,冥蟒翻腾起来,蓦地将他甩出去,李怀信猛提一口气,堪堪稳住身形,就朝那个深坑里飞扑。
只见贞白躺在焦土之上,白发黑袍,命若悬丝。
“贞白。”李怀信声音在抖。
贞白掀开眼皮,从眼缝中看清他的脸,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息。
李怀信却读懂了她的唇形,她说:让开。
这令他怒火中烧,几乎烧穿心肺,李怀信真想指着苍天骂一句:去你大爷的天打雷劈!
三十余道劫雷劈下仍然生机尚存,天道似乎也有所感应,雷云如巨涛翻涌,威压感陡然加剧。
李怀信清楚,这大衍天劫最后一道玄雷,威能远胜之前。
他立在贞白跟前,御使七魄剑,竭尽毕生修为在上方架起一环剑阵。
贞白蹙眉,在劫雷击破剑阵的瞬间,骤然伸手一扯。
李怀信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压进对方怀中。
玄雷结结实实落在两人身上。
很久很久,李怀信的指尖才动了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他在尘土中支起胳膊,意识极度恍惚,连视线都一片模糊,模糊到看不清贞白身上的伤。他喊她名字,却不知是嗓子没发出声音,还是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贞白躺在他身侧,一动也不动。
李怀信去抓她的手,才发现那只手软得可怕,好像没有骨头般。他不断往上摸,摸到她胳膊,肩膀,还有身体,每摸一寸,他的心就往下坠一寸,然后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因为贞白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包在血肉里,像脆掉的瓷器,支离破碎。
李怀信颤着手,突然就不敢碰了,束手无策的跪伏在贞白身边,眼眶又涨又热,他急喘起来,因为心口阵阵发紧,紧得他现在难以呼吸。鼻子很酸,他压抑着,却压抑不住,贞白的骨头全碎了,渣子一样,粉身碎骨也不过如此,李怀信剧烈地颤抖,满脸湿凉,全是泪。
终于,他听见了外界的声音,山体崩塌,鬼哭狼嚎,那七座镇住阴兵的山峦,被劫雷生生劈垮三座,无以计数的怨灵尖啸着,嘶吼着,仿佛要掀天揭地。
而那些叫嚣着要除魔卫道的百家道门,被雷劫之威震慑,现在已经逃得一个人影都不见。
“怀信。”千张机的声音隐隐传来,无比焦急:“快离开这里!”
离开?李怀信有一瞬恍惚,俯下身去搂贞白,可那具碎了骨的身体太软,软得他几乎抱不住。
可他还想跟她在一起,这么一打定主意,他就决定不走了。
第118章
天威之下,无人不怯,未免祸及自身,百家道门纷纷撤离乱葬岗,脚不停歇,离得越远越安全。
太行道百余名弟子退及乱葬岗之外,环山的河流在黑云之下渐渐显现出红色,散着腥气,像大战之后积满的鲜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如一首千年不绝的悲歌,重续起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山崩,乱石飞溅。
地裂,缝隙蜿蜒,如迅速分岔延伸的枝丫,直断到幽谷中那颗参天古木,重合在原来那道裂口上,直击碎李怀信和冯天曾经拼命修补的封印。
一时间,阴兵到处都在往外涌。
千张机和寒山君只能护住周围一小片净地,来避开横冲直撞的阴兵,给流云天师和李怀信争取时间离开,只是无论怎么唤,这两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流云天师盯着那片废墟之上,阴兵现世,他目光失怔,面容恍惚,脸上血色全无。
这天下,就要亡了吗?
他费尽一生心血,不应该是这种局面,流云天师颤巍巍起身,云冠松散,前襟的衣袍被雷劫斩断一截儿,他失魂落魄往前踱,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把军魂镇回地底!
一定还有办法,这不是末路,他还有办法。
流云天师思绪疯乱,怔怔盯着焦坑中的两个人,他径直走下去,走到那两个人跟前,他躬身,一手拾起沉木剑,一手掐住贞白的胳膊,将人从李怀信的怀中抢出来。
李怀信劫后余生,虽没伤筋动骨,却整个人被劈得七荤八素,看什么都在天旋地转,他没有力气,连抱住贞白的力气都没有。等他反过神,怀抱就空了,李怀信仰起头,在一片恍如破碎的视线中辨认清:“你带她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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