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被她气得心尖儿发颤:“你不知道轻点儿啊!”
她不爱惜自己,他爱惜!
贞白却不痛不痒,挡开对方伸来的手,淡声答:“无碍。”
给李怀信气得唷,又不敢拿她怎么着,这种有气无处撒的状态,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但听闻这一声无碍,他的心才总算安下来。
流云天师惊愕的看着重塑骨身的贞白,显然难以置信:“你……”
“天师流云子。”贞白冷定异常,站起身,手执沉木剑,看死人一样看着他:“我被你两次钉在乱葬岗,临死前,你总该给我个交代。”
流云天师直视她,沉默不语。
他们素未谋面,却在冥冥中结下十余载的仇怨,也算老相识了,贞白大概猜测出几分:“仅凭这四方大阵,就妄图逆转乾坤?”
仅此一句,流云天师微微一愕。
贞白盯着他神色,笃定了:“这四灵阵,看似斩大端龙脉,却是在置死地而后生。”
李怀信倏地看向贞白,她垂着眼睑,没分出丝毫余光,整个人阴冷极了,她沉声说:“因为当年长平之战,大端就该全军覆没,江山易主。”
流云天师抬眸,须臾后,终于不再保持缄默,斟酌道:“我可以如实相告,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贞白挑眉:“讲。”
流云天师提神凝气,握着最后的筹码谈判:“我要你,收拾这长平乱局。”这女子受大衍天劫而不灭,那道门百家与太行,也将奈何她不得了,现如今阴兵祸世,也只有她,尚有能力收拾残局,“否则,我便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进土里。”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具是一愣。
哪怕到死,行差踏错,流云天师也要走完这最后一步。
贞白与其对视数息,未作犹豫:“好。”
流云天师紧绷的身体一下松软下来,就好似久病寻常的老者,斜倚在寒山君身侧,缓缓道:“长平之战不能败,太行身为国教,理当为大端王朝谋取天运。”
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心惊。
李怀信更是不敢置信:“谋天运?!”
果不其然,与贞白所猜如出一辙:“天师好大的胆子,敢如此逆天而为。”
“不是胆大。”流云天师否认,“是职责。”
因为太行先贤早已占出,大端王朝将倾,江山随之覆灭,而流云子是应劫出世的人,由上一任天师领入太行,担起整个江山社稷的百年存亡,他从小便根深蒂固的明白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保大端江山基业,千秋万代。因此他穷极一生,没有丝毫懈怠。
“所以当年,杨辟尘不惜利用战死的士兵来做伏尸阵,坑杀数十万敌军于长平,最终反败为胜?”贞白攥紧沉木剑,穿针引线的将前因后果串连起来,从而推断出,“因此,这里的怨气才会重到压不住,而杨辟尘,才不得不将数十万尸骨和阴灵,在还未真正积阴成怨之前,尽数镇在地底,否则……”
贞白望向崩塌的山峦,无以计数的亡灵渐渐冲出封印,井然有序的组建起队列,仿佛在下意识进行作战部署,成规模地开始集结,然后扫荡人间。
这一切的初始都因为,长平之战不能败。
这是落在四方大阵的最后一个部署,也是流云天师走的最为至关重要的一步。
就像七绝阵由青峰子推动,冲相阵由波摩罗推动,那么乱葬岗就是杨辟尘么?这些人都在各自的位置成为一颗棋子,是否也一样毫不知情?
思及此,贞白的心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并问出了口:“杨辟尘可知,你要做的,根本不止于此?”
关于杨辟尘,她在李怀信神识里看到的记忆太零碎了,仅止于乱葬岗里的布阵,受天罚,然后呢?他牵涉多深?
“辟尘。”流云天师与她对视,如实答:“不知。”
贞白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难以确信,但又在情理之中。
流云天师知道她与辟尘的交情,事已至此,已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不知,你也在我的计划当中。”
“所以当年,通知我说杨辟尘有难的那封信,是你捎来不知观的?”
“是。”
杨辟尘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太行亘古未有的天纵之才,只有他,有能耐使这场战役反败为胜,从而布下第四个大阵。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都是这个流云天师设计的!
第119章
“我一生谋局。”流云天师咳出一口血,缓缓道,“以四灵为象,纳二十八星宿,包揽周天运数,成就河洛图。”
千张机听到此,脸上的血色已然全无,袖袍中的手一直在颤栗,忍不住问出口:“辟尘呢?”
即便预料到凶多吉少,可扎扎实实听见杨辟尘的死讯,千张机还是差点站不住脚,被寒山君及时搀住。
以数十万军魂作基,谋取天运,如此逆天行径,当然会劈得那人灰飞烟灭。
杨辟尘怎么敢,他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令千张机最难以接受的,竟是他们的师父,亲手将辟尘送上了这条死路。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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