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小丫头,这丫头,是不是?”梁捕头看着一早面熟,一时又突然想不起来。
一早一见他就乐了,有意点拨:“哈,你还没让老虎给叼走呢。”
梁捕头灵光乍现,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捡到指骨,与何大爷来县衙报官,却偷偷昧走死者扳指的小丫头么。
梁捕头也很是诧异:“你家大人呢?”
一早随口就答:“死了。”
梁捕头和赵九皆是一愣,异口同声:“死了?”
“嗯。”一早点头,未免他们问了父母问亲戚,东拉西扯起来没完没了,干脆道:“全死了。”
赵九开始心疼:“怎么……”
一早就受不了这个,连忙打住:“眼下你们都自身难保了,就别操心我了吧。”
“诶你这丫头,”梁捕头感到无比惊奇,“这么没心没肺的呢。”
“阴兵是何时入城的?”贞白适时插话,“还有城里的百姓呢?都各自躲在屋里么?”
“两日前,到今日就第三天了。”梁捕头向来不信邪,这是第一次见鬼,目睹它们从墙壁里头穿进来,捅不烂,也砍不死,但凡被这些身穿黑甲的阴灵撞上,人就会死,甚至整个城镇,被黑云覆盖,再也由不得他不信邪,百姓个个吓得魂飞丧胆,东奔西突。幸亏,及时赶到一批修道之人,奈何道行不够高,都是些修为尚浅的泛泛之辈,只能够勉力抵御,符咒贴了满城,又宰鸡杀狗,布下防护,却只撑了不足两天,因为从外侵袭的煞气越来越重,短短一个昼夜,就遮天蔽日,直接将城门口的黄符效力腐蚀了。那些修士一重接一重的贴了三轮,最后耗得‘弹尽粮绝’,待阴兵再次侵袭,只能硬拼。
本来之初还是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竭力维护,也能稳住设下的阵法,但是一撞见阴兵,人群就吓得四处乱窜。再加上,死了半数以上的修士,跑散的人就躲到了家中,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以为关上门窗,就会安全些。
“还有一部分人,”梁捕头续道:“跟其余的道长都安置在衙门里。”
贞白问:“那你们怎会在此?”
“我跟赵九,还有另外两位道长,是准备去包子铺给大家弄些吃食的,结果刚到半途,就被阴兵劫道了,混乱中,那两位道长也跟我们走散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走吧。”贞白抬眸,看重重压下的黑气,翻涌着,波谲云诡:“送你们过去。”
梁捕头和赵九急忙跟上,一路东张西望的,四下提防。
“大叔。”一早踢开半截木头,横在路上差点绊着赵九:“你看着点儿路吧,别乱瞅了,后面我帮你盯着。”
“丫头诶,”赵九忙将她往前面推:“你可别添乱了,去跟紧道长,都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啊。”
一早知道这帮人吓得够呛,估计还把她视作不知死活的倒霉孩子,尽添乱的,真是瞎操心,一早也懒得费口舌,索性跟着贞白走。
此刻一股邪风吹过,卷起尘土,乌烟瘴气的,赵九当即吓得一哆嗦,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朱砂符,在空中呼来呼去。
贞白静待片刻,找准方位,手中沉木剑一旋,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就已经若无其事收了剑。
梁捕头刚拉开架势,就突然风止,完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以免吓着人,贞白答一句无事,继续往前迈:“城中有多少人因此丧生?”
梁捕头心有余悸:“光是百姓,就不下二十个了,还有那些赶来的修士,好多都不幸身亡,我手下的人,但凡见到死者,都会尽量往衙门里抬。”
贞白又问:“阴兵的数量多不多。”
“感觉达到一小支队伍了,除灭了一部分,但是那些道长说,还有不断从乱葬岗里出来的。”梁捕头忧心忡忡,“好几个百姓想逃命,刚跑出城门,就死在了外头。”
“嗯。”贞白眺望远方:“不止是此地,方圆百里,处于长平乱葬岗周围的各个城镇及村子,都已经遭到波及。”
“都……”梁捕头吓得脸色铁青。
“封印裂损,煞气冲天。”一旦完全冲破,数十万阴兵出世,比起斩断四方龙脉,仅仅一个乱葬岗的阴兵,就足以荡平大端的半壁江山,造成人间一场千古浩劫。
贞白突然心头一凛,生出一个可怕的猜疑,当初天降玄雷,将封印劈裂,她和李怀信、冯天齐力修补之后,已经不再牢固,埋在地下的怨灵躁动不安,是极有可能造成再次破损的,但也不排除会有人想要蓄意破坏。
所以,她必须尽快前往查看,贞白加快步伐,走了一趟包子铺,梁捕头和赵九各拎两麻袋面粉,就匆匆往回赶。
县衙的大门外设了法坛,横梁上挂着三清铃,贞白刚靠近,那支三清铃就被阴邪气催动。
梁捕头和赵九具是虎躯一震,知道这是那些道长特意挂的,但凡有邪祟靠近,就会自行催响,二人惊慌失措地往后看,却什么都没瞧见,更慌了。
贞白无甚在意:“进去吧。”
奈何前脚刚跨入门槛,斜刺里一剑挑来,贞白似早有预料,沉木剑轻轻一提,手腕一转,那柄铁剑就被弹飞出去,哐当坠地。
随即三四柄剑花刺过来,把贞白逼退的同时,破空打来一道诛邪符。
贞白两指一夹,黄纸没燃,可上面的朱砂瞬间糊成了黑色,冒起青烟。
“别打别打。”梁捕头赶忙插到中间,劝架:“各位道长,都是自己人,咱……”
“什么自己人!”一名年轻道士厉斥:“这就是只邪祟!快离她远点!”
“不是。”梁捕头一个字儿都没听懂:“邪祟?谁?”
那青年急了,指向贞白:“就是她,啊!”他转眼又看见一早:“还有这只小鬼,你们……”
闻言,一早撇了撇嘴,没吱声,表示默认,但赵九却不干了:“话不能乱说,这位道长,还有这丫头,跟咱都是老相识了,多好的人啊,当初还帮梁捕头破过案子的。”
“对。”梁捕头帮腔:“刚才也是她于危难之中救我一命,一剑就斩了那只阴兵,真的很厉害,现在情况危急,大家应该团结一致,别生出误会。”
“没有误会!”那人脸色苍白,吊着两只黑眼圈,显然是折腾了两三日,已经疲惫不堪了,却还在硬撑:“这邪祟身上的阴气比那群阴兵还要重,她更加危险。”
梁捕头和赵九同时转头,看向贞白,然后相互一对眼,皆是一脸‘他在胡说八道’的神情,但又碍着修士们这三天在城中不分昼夜的对付阴兵,保护了诸多百姓,便没当即反驳,可神态上,却是压根儿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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