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硬着头皮接,欲盖弥彰似的饮,像是真的渴。
随即马车一个急转,壶里的水不慎泼到胸前,李怀信差点炸毛,最后强行忍住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糟心透了。好不容易挨到进城,已是夜幕,那好汉从马上下来,绕到车窗低下,对李怀信一阵千恩万谢。
后者耐心早已告罄,做好事也根本不高兴,觉得苛待了自己,催促老汉:“别谢了,你赶紧把你这几麻袋粮食扛下去。”
粮食不卸,他和贞白就一直卡在里头出不去,李怀信难熬极了,只想下车透透气。
“好好,马上就卸,您稍等。”应完老汉扭头就跑。
还稍等什么?李怀信盯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喊:“诶……”
这是要跑哪里去?李怀信正纳闷儿,转过头,就见贞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他偏头看出去,只见街边架着一口大炒锅,老板挥动胳膊,翻来覆去的炒着一锅混了石英砂的焦糖栗子,个个爆裂开口,色泽油亮。
李怀信见贞白眼馋,正欲开口,那老汉此刻去而复返,推着一辆板车,腿脚灵活的跑过来抢镜,硬生生挡住糖炒栗子的摊贩,冲李怀信和贞白憨笑:“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卸。”
第89章
老汉这头卸完粮食,李怀信跳下马车,双脚刚落地,拍着衣服沾上的灰尘,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头贞白已经跟人动上手了。
那人嗷一嗓子,叫得尤为凄厉,被贞白反拧着胳膊摁在车壁前,差点惊了马。
贞白冷声道:“交出来。”
那男人疼得直吸气,却死鸭子嘴硬:“交什……什么……”
贞白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条胳膊给卸了,喀嚓一声,关节错位,男子仰天长啸,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贞白面色依然冷淡:“钱袋。”她刚下马车,这人就故意横撞过来,动作神速地扒了贞白揣在腰间的钱袋。
他本想迅速开溜,谁能料到,居然碰上个身手了得的硬茬子,反手就给人擒住了,只能惨嚎:“女侠,女侠饶命啊。”
“不是女侠。”贞白纠正他:“是道长。”
“诶,道长。”男人立即改口求饶:“道长手下留情,饶了我……”
贞白不听他废话:“交出来。”
“好好好,我这就交。”男人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趁贞白松劲的瞬间,蓦地抽出匕首,翻身朝贞白削去。后者微微后仰,刀刃擦着咽喉毫厘之距,不得不松开擒人的手。男人拔腿就跑,然而刚转身,就被来势汹汹的一脚踢中胸口,狠狠踹飞出去,压垮了糖炒栗子的摊面,再重重砸到雪地里,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踹移了位,男子捂住胸口原地挣扎,一时竟没爬起来。
李怀信腿上使了三分力,一整衣摆,居高临下盯着倒地不起的贼人:“不知死活。”
一早见机奔上前,在贼人身边蹲下去,伸手就往他胸前的衣领里钻,那人连忙护住袄子,被一早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要钱不要命是吧,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到贞白身上。”一早连续从此人怀中摸出四五个钱袋子,也不知道这贼之前偷了多少,最后才摸到贞白那一个,乐了:“嘿,偷什么不好,你偷冯天。”一早捏着那袋五帝钱站起来,喜笑颜开地威胁人:“你完了。”
贼人完全听不懂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然后下一刻,李怀信就朝车夫一扬下巴,吩咐:“捆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车夫有点茫然:“啊?”
这种混迹三教九流的,成日行窃,没少撞在枪口上,已经被打皮实了,不怕这点儿疼,李怀信也懒得亲自教训,他指了指板车上那根老汉用来绑粮食的粗麻绳,示意:“送官。”
处理完贼人,又赔偿了打翻的小摊,瞧模样,李怀信还挺心甘情愿,甚至多付了碎银将炉上刚炒熟的那锅糖炒栗子也打包了。
一早大包小包捧着,很是不能理解,多糟蹋银子啊:“你买这么多干嘛?”
李怀信:“吃啊。”
一早:“……”见天儿吃也能撑死你,这玩意儿吃多了涨肚,消化不良。
“路上吃。”李怀信补充道,又问她:“沉不沉?”
猝不及防的好心,一早点点头,全给她抱着能不沉么。
李怀信好像突发善心,从她怀里拎出两袋,转手撂给贞白,看似顺其自然,实则装模作样地说:“帮忙拎着吧。”他瞥其一眼,见对方也只是拎着,又道:“可以尝尝味道如何。”
“嗯。”贞白应着,却并未去尝。
李怀信忍不住催:“刚出锅的比较好吃吧,一会儿该凉了,得趁热。”
说完,才发现一早和贞白都盯着自己,李怀信没来由觉得心虚,他又没干什么亏心事,突然心虚个什么啊。然后伸手从袋中抓了个栗子,就着爆裂的口子剥开,胡塞进一早的小嘴巴里:“趁热吃,怎么样?”
一早鼓着腮帮子嚼,眼神炯亮地点头,含糊不清答:“嗯……好吃……甜……还要。”
“自己剥。”李怀信懒得理她,拔腿就走。
一早左右双手搂着袋子,根本没法腾出空来,只好去追他:“那你帮我拎着。”
开什么玩笑,李怀信根本不可能接手。
一早知道他金贵,求也白求,只能转头去找贞白:“贞白,你帮我……”
话到一半,突然一只大手越过头顶,将她怀里几袋栗子拎走了。
李怀信破天荒的头一次,主动拎走袋子,转性了似的,让一早受宠若惊,结果这人言辞及不中听:“就你馋,难道别人不吃吗。”
“别人?别人是谁?”一早还纳闷儿,抓了把栗子在手里剥开,一口一个,鼓着腮帮子点破:“不就是贞白么,你至于拐弯抹角地说,非得别人别人的叫,还以为你跟谁过不去似的。”明明想对人好又拉不下脸,遮遮掩掩的,一副假清高模样,一早看得透,但不知道是何缘由,李怀信最近别提多矫情了,那程度比往日严重数倍,没说上两句,又不知踩到了他哪条尾巴,李怀信的脸拉得老长,把板栗袋口一收:“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一早最会审时度势,不招他那臭脾气,站到贞白身前,举着一颗剥开的栗子:“是真甜,尝一个?”
贞白伸手接了,垂眸盯着栗子仁,令她想起一段往事,她住不知观时,曾收到过一包糖炒栗子,是那人带来的一点心意,往她手里一塞,袋子都是热烘烘的。
贞白记得,自己当时在看书,被突然的一袋子垫在底下,挡了视线,她轻轻挪开,放置案上。那人拖了把椅子摆到跟前,长腿跨过去,下巴搁在椅背上,抽掉她手里的书卷,眉开眼笑地说:“书呢,什么时候看都行,这栗子刚出锅,得趁热吃。”
他抓一颗剥好,递过来,贞白迟迟不接,他便笑,调侃道:“不至于要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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