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无比沉默诡异的气氛被打破,于是冯天支支吾吾:“那什么……我就是……想说……”他鼓足勇气看向贞白:“怎么说,也是你救我一魂,结果,我却帮不上忙,有点,有点,抱歉。”
贞白看着他,无言。
冯天正襟危坐,主要是害怕,她身上那股阴煞气太压人了:“现在,还要麻烦你送我回乡。”若贞白不一路同行,冯天这缕弱不禁风的灵体随时都可能被阳气冲散,所以无论怎么说,也算是恩人,又继续养着他的魂,理应道一声谢。
贞白淡声回应:“无妨。”
经过几日相处,冯天慢慢发觉,这人虽然看起来冷淡又疏离,却并不凶狠,虽然邪性很重,却没有暴虐的性情,冯天正一点点放下戒心,开始觉得她没想象中危险。
但是,他仍然无比忧虑,因为李怀信这个无法无天的,居然答应带她上太行。谁知道她有何居心,万一占卦只是幌子呢?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同他们套近乎,其目的却是为打入太行道内部,然后大肆杀戮,毁天灭道,不就引狼入室吗?!
冯天自认为比李怀信多个心眼儿,想劝诫一番,却始终没找到独处的机会,遂一直不肯入铜钱内,几番欲言又止。
转过头,只见李怀信靠着车壁,昏昏欲睡。冯天正纳闷儿,他一路上都这副状态,脸色越来越白,不由得担心起来:“怀信。”
“不会是病了吧?”冯天伸手想探他额头,指背却徒劳的陷进皮肉里,感觉不到丝毫余温:“怀信……”
“别吵。”李怀信闭着眼,闷声道:“头疼。”
冯天不放心:“染上风寒了?”
贞白倾身,自然而然搭上他腕颈脉搏。
李怀信眼皮掀开一条缝,盯着凑近的人,不识好歹的抽回手,缩进袖袍里,不冷不热道:“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
贞白不动声色坐回去,有点难以理解他阴晴不定的脾气。
李怀信的确头疼得很,尤其眉心胀痛难忍,又死要面子的硬撑着,谁都不搭理。
傍晚找到客栈下榻,又一声不吭的关门进屋,索性把冯幽灵锁进铜钱袋,以免他飘入室聒噪。
怎么就突然头疼呢?李怀信躺在床榻上,把眉心都揉红了,也压不住那一阵阵胀痛,辗转反侧到后半夜,痛感才渐渐消退,整个人却精疲力尽了,昏睡过去。
相邻的室内漆黑一片,贞白和衣而眠,却总也睡不踏实,梦里有个人,有个声音,轻轻的笑,动听得很,刮着耳膜,响在记忆深处,唤她:“贞白,贞白。”一声比一声大,仿佛想要唤醒她,然后又温润低语:“你若得闲,来太行寻我,可好?”
贞白倏地睁开眼,盯着漆黑的屋顶,久久地,在心里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男子出现,贞白去太行原来为了他!
第59章
这日清晨,李怀信病去如抽丝,起了个大早,刚下楼梯,就见一早独自趴在扶栏处,手握一串糖葫芦,半举着,指甲百无聊赖的扣栏杆缺口的木屑。见他走近,眼睛清亮,巴巴的将糖葫芦递过去。
李怀信狐疑地接过:“给我的?”
他可不喜欢这种零嘴。
一早抿着唇笑:“对,那谁,贞白,一大早就买来哄小孩儿。”
捏着糖葫芦的李怀信:“……”几个意思?
一早嘟囔:“当谁小孩儿呐……唔……”
话没说完,就被糖葫芦堵了嘴,李怀信弹她脑门儿,抬腿就走:“小屁孩儿。”
一早猝不及防,将糖葫芦从嘴里□□,跟上他:“我跟你一个岁数了。”从死那天到现在,整好二十年,只是没长个儿。
李怀信耷拉下眼皮,居高临下俯视她,嗤笑一声,嗤得一早心里有气:“你那什么表情,太伤人了。”
李怀信不理她,径直坐到桌案前,点了清粥及两碟小菜,问一早:“她人呢?”
一早爬上凳子,左扭右扭的坐好:“房里换药呢。”
“换什么药?”
“忘啦?之前伤了腰,今儿一大早拎回两包药。”说着舔了口糖葫芦,砸吧几下嘴,觉得甜丝丝,干脆咬掉一口,鼓着腮帮子嚼。
李怀信问:“伤势如何?”
一早含糊道:“结疤了。”
“她伤在后腰多不方便,你吃人嘴软怎么不去搭把手。”
一早皱了皱鼻子,把山楂咽下去,吐出籽儿:“想帮来着,她说不需要,而且昨天她没睡觉,半夜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待了一宿,今早才回来。”
“昨晚她不在客栈?”
一早扭头朝楼梯口看了看,不见贞白下来,便朝李怀信趴近,小手摁了摁自己的左眼,神神秘秘道:“眼睛红啦,她是不是怕我看见了笑话,所以自己半夜偷偷躲起来哭?”
李怀信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那女冠会哭。
直到贞白露面,李怀信看见她那只微红的左眼,才知道不能听小屁孩儿瞎掰,这么一个冷心冷情,面寒如霜的女战士,会哭才怪咧。况且,哪有哭的人只红一只眼,无非是,那只从冥蟒眼眶里挖出来的眼珠子,让她产生了一丁点儿不适,仅仅是一丁点儿,就像掉进去一粒沙子,揉过之后,微微发红。
他正寻思着,贞白又揉了揉眼眶,自己也在怀疑,左眼是否没有完全契合,产生了一丁点儿排异,好在问题不大,只是夜深人静时,突然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晃过,有些麻木,无甚悲喜。
李怀信起了个话头,刚说出“眼睛”两个字,贞白就接了句无碍,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只左眼是怎么回事。
两厢无言,店家端上清粥小菜,他之前叫了两份,一早则把另一碗粥推给贞白,自己叼了颗糖葫芦嚼,刚要开口,就被李怀信一句食不言堵了回去。
一早:“……”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