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年的心,没来由的轻轻拧了一下,不敢多问,他觉得顾长安身上有一股劲儿,很努力,生活得很努力,每天从早到晚的忙,忙于生计,一个人撑起一间香铺,什么都要靠自己。
顾长安装完各种香料,陶罐一排排在木架上码好,又把新鲜的花草在席上铺开,拨得熙熙攘攘,直忙到深夜,把做好的一颗颗香丸混着磨成粉末的香料装陶窖藏,累得腰酸背痛,他站起来伸腰开肩,扭一圈脖子,浑身关节咯咯脆响。
唐季年撑着下巴看他,丑时才走,之后就经常来,拎着食盒,唐宅里的厨子做的,各种精致的小菜,糕点,还有羹汤。
他说:“我无聊,想看你制香。”
顾长安吃着他带来的桂花糕,开玩笑:“你不会是想偷师吧?”
唐季年也开玩笑:“你是师傅吗?”
顾长安自豪道:“那当然,我十四岁就出师了。”
“那我就是想偷师。”
顾长安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拿胳膊肘撞他:“尽说诨话。”
唐季年正色起来:“说真的,我开间大的香铺,你来合股做师傅,再请几个学徒,前期辛苦些,你多带带他们,以后让底下人干活儿,保证不比你现在辛苦,就打泰和堂的招牌,主推药香,安神理气、提神醒脑、润肺宁心什么的,陈列功效,你不就是擅长这块儿吗,生意肯定火,挣得也比你现在多。”
顾长安愣愣看他,含着一口糕点忘了咽。
唐季年继续道:“我出钱,你出力,算技术入股,咱五五开,绝不亏待你,怎么样?”
顾长安把糕点咽了:“不是,你怎么突然……突然想做这个?”
“搞搞副业嘛。”唐季年拍他肩膀:“怎么样?”
顾长安沉默。
唐季年诱惑他:“就说你想不想把顾氏香铺做大?”
顾长安点点头,他有这个野心,想把日子过好,想把铺子做大,但他只想靠自己,而不是接纳唐季年的资助,继而摇头道:“天上掉馅饼儿呢。”
唐季年没忍住笑:“让你少奋斗十年!”他勾住他肩膀,靠得特别近:“再说了,我那不是资助,是投资,咱俩合伙儿做买卖,我肯投钱,当然是看好你,指望你给我赚钱。”
“万一赔了呢?”
“赔不赔的有什么要紧,你得有那个气魄,咱才能把这事儿架起来,你若总是瞻前顾后的,那啥也别指望了,一辈子吃糠咽菜吧。”唐季年紧追着问:“干不干?!”
顾长安被他说服了,心一横:“干!”
唐季年是个行动派,两人一拍板,翌日就去看好了铺面,选在西市最繁华的地界儿,顾长安兴奋得不行,整个人都有些发飘,觉得不真实,一句为什么翻来覆去问了好几次,要确认似的,安不了心。
“因为你手艺好。”唐季年不厌其烦的答:“而且你身上有一股劲儿,让我也特别想长进,想跟你一起搞事情,不至于整天守着药铺那么懈怠。”
顾长安眼睛清亮,盯着他笑,是这段日子从未有过的开心,他说:“唐季年,你是我的贵人。”
这话中听,还有那个笑,太炫目了,顾长安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小子,笑起来真好看呐,他想。
新店开张那天,为了庆祝,他们在广陵最好的酒楼摆了一桌,宴请唐季年那帮狐朋狗友,也让他们帮忙宣传宣传,一席散了,被灌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走出来:“这帮人,太闹腾了。”
两人都喝晕了,在大街上‘我送你,我送你’的推搡了半天,最后唐季年一挥胳膊,搭到他肩上:“走,我上你家去。”
然后两个醉鬼,搀扶着进屋,东倒西歪的撞翻了桌椅,踉踉跄跄滚上床。
唐季年压在身上,太沉了,他推了两下,使不出力。唐季年没骨头似的趴着,脸往他脖子里面埋,鼻子贴着皮肤嗅:“你真香。”
顾长安脑子眩晕,脖子也痒,他想躲,唐季年追上来,抱住他腰,醉醺醺地说:“腰也软,比女人的软。”
他又开始说诨话了。
“你摸过女人的腰吗?”
“摸过。”唐季年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掐到他的痒肉。
顾长安忍不住发笑,躲他:“诶,你都没成亲,就这么风流。”
“说谁风流呐。”唐季年教训他,又在腰上掐一把,含糊道:“我那是见义勇为,揽了一把,不然那姑娘就被挤到河里去了。”
顾长安挣扎:“别捏了,痒。”
唐季年不捏了,但抱着他闻,鼻子贴到耳根,呼吸烫人,更痒,顾长安偏开头:“唐季年,你往里边儿躺。”
那人却已经呼呼大睡过去,顾长安无法,自己也困得眼皮子打架,便任由他黏糊糊的搂着。
因为地理位置繁华,新店一开张就客源不断,生意比想象中好,顾长安也因此忙得脚不沾地,刚带的学徒很难上手,他每道工序都得亲力亲为,唐季年跑过来帮忙,在前头招呼,又去后面监工,最主要是监督顾长安吃饭,他忙得连口饭都囫囵吞,或者直接忘了吃,人瘦了一大圈儿,唐季年本意是想让他好过点儿,轻松点儿,却不想弄巧成拙,顾长安更辛苦了,他忍不住内疚心疼,时不时抓些瓜果糕点,在顾长安忙得应接不暇的时候,塞进他嘴里。
这天唐季年跑进后院,看见顾长安蹲在地上磨香粉,旁边饭菜一筷子没动,急眼儿了:“这种活儿还在让你亲自来,手底下雇的这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吗,学了这么久,原材料都磨不细,我看都别干了!”
唐季年发脾气,吓坏了一屋子人,他把顾长安从地上拽起来,往外拖。
“干嘛去?”
“吃饭。”
“饭不在这儿吗?”
“出去吃。”
“有饭干嘛还要出去吃,店里这么忙……”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