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番纠结里几乎拧坏了眉头,张起仁却只慈祥万分地一拂手,把李素节整个交给侍候一旁的李福:“照顾好你家郡王爷和小世子。”
张起仁意在敲山震虎,三两几句话便揪住了吴绩这只大虫的后颈毛,让他浑身肥肉都猛地一缩,不由庆幸,还好李素节才沦落到袁州的时候,他虽也不算多加照拂,好歹也没有落井下石。
倒是吴议闷声发大财,不动声色地攀上了这个垂落民间的皇家枝叶,其中的手段,便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把吴议放在眼珠里颠来倒去地看了又看,好像头一回认识这个骨肉相连的儿子。
吴议懒得去剖析吴绩的灼灼目光,反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端坐在上的张起仁。
能在太常寺里混出名号的绝非等闲之辈,更未必就是认理不认亲的善类。张氏与吴氏一贯交好,断不至于为了他这个爹不疼娘没有的庶子让两家生出龃龉。
是给李素节一个面子?还是为了打压打压不成器的吴栩?
带着满腔疑惑和酣睡在臂弯里的李璟,吴议昂首阔步地走出吴府的大门。
这一回是清清白白、一身凛然,和吴府当真没有半点纠葛了。
刚把李璟放在卧房里安置好,便听得门口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半轮明月高悬天顶,落下细细的银辉,勾勒出李素节一道塌肩垂首的身影。
吴议压低了声音怕吵醒李璟:“郡王爷还有何要事吩咐?”
李素节一路被扶回家来,三分酒意、七分愁肠都被吹散在萧瑟秋风中。
他踟蹰片刻,难得一见地露出犹疑神色:“照今天的情形看,张公相中的人十之八九就是你了。”
吴议不禁苦笑:“郡王爷,我脑子笨,装不下什么鸿鹄壮志。”
“这话又从何处说,你若是苯,那……”李素节刚想援引历史上大智若愚的名人轶事,突然间像被口水噎住似的停了下来,月色掩映下的面皮也翻出点红光。
吴议:“……郡王爷?”
李素节眉头一皱,支吾半天,终于从喉咙里蹦出一句——
“若你想留在袁州,我这郡王府永远为你留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