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晴满目惊惧,姜北眼中的神色一顿,放缓了声音道:“乖,听话,把今天的事都忘了。你放心,再过两天,爹就会宣布研制出了解药,你的那几个朋友也会安全无虞的。”
姜晴怔愣着走出房门,方才爹的话无啻于平地惊雷,她脑中一片混沌,已是彻底没了主意。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夜风拂过竟带着点寒凉,让姜晴不由自主瑟缩了下。
莲褚衣提着两桶热水经过,看见姜晴的背影微微蹙了眉尖,在原地顿了顿才提着水推开童萌的房门。
“试试水温,够热吗?”
童萌点头:“够热了,谢谢莲姐姐。”
莲褚衣没动,童萌也站着没动,两人互相瞪了会儿,莲褚衣抬手敲了敲木桶:“愣着做什么,洗啊。”
童萌:……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好意思……
莲褚衣扬眉:“小萄妹妹这是害羞了?”
童萌低咳了声:“是。”
莲褚衣笑出声,指尖勾着衣带打转:“你我同为女子,羞什么?妹妹若是不方便……姐姐帮你脱?”
童萌一抖,飞快转过身去脱下衣衫跳入桶中,耳后是莲褚衣妖妖娆娆的笑,听得童萌耳朵一热,不愧是有妖女之称的莲褚衣,招架不住招架不住。
童萌搓了搓手臂,那上面爬满了青紫细线,水中来看像是会游走一般。童萌心头一凛,别开了眼。
莲褚衣舀了瓢水润湿童萌的头发,给她抹了些混了首乌的皂角:“放心,你哥哥既说你不会死,便是阎王爷也不敢收你。”
童萌勾了勾唇角,听莲褚衣提到哥哥,心头飞速掠过些什么。
说起来,如今的君拂歌就在安陵辞的身体中,与莲褚衣朝夕相对。细细回想这些时日,倒是没瞧见莲褚衣去接近大佬,反而对君拂歌这个“宫主”忠心耿耿,担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童萌心尖一跳,莲褚衣这般心细之人,会不会已经瞧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莲姐姐现在还喜欢我哥哥吗?”
童萌微侧过头,话音未落便觉在她发上揉搓的手顿了顿。
“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喜欢?”莲褚衣勾了勾唇,忽而笑道,“我哪只是喜欢,我爱死你哥哥了。”
童萌脚底一滑,险些沉水里头去。
竹屋外,君拂歌的步子跟着一顿。
“姐姐……好生生猛。”
莲褚衣俯下身,媚眼如丝:“那小萄是希望姜晴当你嫂嫂呢,还是我来当你嫂嫂?”
童萌:……可以不选吗?
莲褚衣似乎也没真想让童萌回答,只兀自轻笑了声,依旧搓着童萌发梢的泡沫。
童萌转了转眼珠,探问道:“那在莲姐姐心里,是我哥哥的分量比较重,还是七绝宫宫主的分量比较重?”
“若是有一天,七绝宫宫主下令让你去伤害甚至杀了我哥哥,姐姐会怎么做?”
竹屋里一时沉寂,门外的君拂歌微微一愣,不知自己为何停了下来,刚抬步要走,便听屋里头莲褚衣的声音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不敢也不会违背宫主的命令。”
“我一定会去杀他。”
君拂歌的眸中一顿,然下一秒,又听她道:“不过我定然也是下不去那个手的,与其我杀他,不如让他杀了我,任务失败不算违背命令,能死在他手上我也算是圆满了。”
君拂歌怔了怔,握在袖袍底下的手微微松开。夜风拂过,吹起门前轻尘残花,洋洋洒洒好似不曾为什么人停留过。
觅药谷中收治了上百号病患,有好转的也有恶化的,姜晴抓了药让路雨去熬。
“师姐昨晚没睡好吗?”路雨瞧见姜晴眼下青黑,小声道,“师姐若是累了就去歇歇,这里有我和路观呢。”
“无妨。”姜晴摇头,一边给一个小患者上药。小女孩七八岁模样,一张小脸已是青紫密布,手上还有伤,是被她母亲咬的。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跟仙女一样。”
旁边有人道:“姜姑娘可不就是仙女下凡么,生得好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姜晴扯了扯嘴角,以前她最爱听这类的话,说她貌美心善,她也认为理当如此。然今日听在耳中,她竟觉得有些讽刺,再是笑不出来。
姜晴起身,冷不丁衣袖被那小女孩拽住。小女孩很瘦,下巴尖尖,更显得那双眼大了许多,怯生生看过来时能叫人心头一颤。
“姐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姜晴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心头的疾跳一下重过一下,只草草道:“不会,你不会死……”
“可我娘已经死了。”小女孩松开了她的衣袖,“我也会死的。”
蓦地,衣袖又被她重重一扯,姜晴抬眸,听那小女孩道:“姐姐,我听他们说,死在这里的人是会被烧掉的,我娘也被烧掉了。姐姐,我不想被烧,你救救我好不好?”
姜晴浑身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药瓶。
沉闷的声响,是柜子移开的声音。姜晴闪身进去,推开了对面墙上的暗门。手中的火折子照出一圈光晕,往前移动几步便能照见桶中的脑袋。
姜晴一抖,险些将火折子丢出去,顿了顿才勉强定下心神,不去看那一张张爬了青紫细线的脸,也不去听他们的哀叫□□。
姜晴用备好的竹管取了一管桶里的药汤,随后迅速退出密室合上暗门,吹灭了手中火折,然刚从柜子后闪身出来,便听到父亲姜北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姜晴浑身一冷,将竹管收入袖中,僵着身子转身道:“我有些好奇,过来看看。”
姜北盯着她,眸色阴鸷,蓦然一掌挥出,拍得姜晴滚在地上,袖中竹管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