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后半夜,透亮的月儿淡了明色,太阳还没出来,夜晖薄,把天映地乌蓝。地上更黑,依稀看见高枝细疏的轮廓,丝棉树直直的,融进夜色的身子杆。
“吱呀——”
山沟山脚,东一落,西一落,零零星星的住户人家。
土墙房子粉了白,剩两个黑麻麻的窗户洞洞,大门像只大张的,酣睡的嘴,发出倦怠的呻吟。
甘宝莹爬起来给子侄小辈们做早饭。
水泥地弄出刺啦啦的响,外婆走走拱拱的矮小身躯迷迷糊糊让谭山雨清醒,一会儿,布鞋底子的声淡了去,外婆隐到拐角内边的厨房去了。
她下床套了棉袄裤子,摸黑到堂屋,一点点掰开大门,从门缝塞出去,外边比里面亮,也冷干干的,手忍不住握紧,把指头包住。
厨房一只白白的瓦灯,甘宝莹蹲在灶前生火,手颤颤地把带着油脂的松木块放进灶洞。
黑洞洞的慢慢亮堂起来。
昨天大人们都喝酒,小孩喝饮料吃干果小吃,煮的大锅米饭几乎没人动。
“外婆,要刮洋芋吗?”
甘宝莹撑着腿站起来,揭开锅盖,往里舀水,边说:“怎起这早,不多睡哈。”
“起来看哈帮忙做饭。”
昨天晚上谭枋平夫妇带着谭小樟回家,让谭山雨留在这,帮甘宝莹收拾早饭。
“那你去捡几个洋芋刮到。”
谭山雨拿了个簸箕到堆洋芋的小房子里去,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院子的车都黑漆漆的,只有贴干草坡的车,里边有团手机屏光,干缯地,很快灭了,重新归置平静。
卫泠压着眼睛眯了会儿,再睁开,车窗外边站着人,向里打量。
扑~开关动了,车门缓缓启开。
“啊,舅”,见到人,谭山雨急急说,“你昨晚睡的冷吗?”
是这样,昨晚吃完饭,留这打麻将的人很多,玩到半夜,房间睡不下,卫泠去了车里睡。
“还好”,卫泠看外甥女直直站那,又说,“开了暖气。”
昨晚阮梁珂和卫嘉薰去睡的时候,卫泠还在打麻将,谭山雨守着小姨家的两个夜猫看动画片,晓得她舅进车里睡,找了条毛毯,结果俩姐弟吵架,胡萌轩要找妈妈,她哄了许久,最后忘了这事。
“哦哦,那就好”,谭山雨往小房子去,说,“那舅你再休息会儿。”
“好。”
过年要备一年里最好的饭菜,拜年的小辈往往为长辈行方便,会暗示着某天一起到,也有许多亲戚要走动的,不可能一齐约在某天,如谁错过,不着急,先拜了年,等人家统一宴请,再被请着吃喝。
年叁十阮梁珂携丈夫女儿回了湛江老家,走完那边的亲戚,初四又赶回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