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的士兵加快对二号塔楼的进攻,以此掩护在七号塔楼下的行动。”
指挥所中,西奥尔德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席塞安沉默地记下他的每一条命令。
这些天来,他亲眼目睹神圣军悍不畏死地对约林城进行猛烈的进攻,终于明白了西奥尔德在接到圣廷覆灭的消息之后,为何封锁得滴水不漏。在“丰收神迹”之前,神圣军的内部矛盾越来越激烈,骑士们已经被漫长的战争磨灭了一开始的热情,边境神圣军另有心思。而西奥尔德要借圣城的覆灭和神迹,来使神圣军们再无退路。
可是,西奥尔德真的对圣城的遭遇毫无办法吗?
席塞安有些茫然,诚然他不喜欢圣廷那些暮气沉沉的长老们,可是作为一名在圣城中成长起来的信徒,对于圣城他到底还是怀抱着一些不一样的感情。而他与西奥尔德这么多年的熟识,隐隐约约,在这些惊变中感觉到老友的影子。
西奥尔德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的角色?
席塞安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西奥尔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西奥尔德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远,变得令人尊敬,也令人……恐惧。
他只明白了一件事。
现在,西奥尔德已经不是圣廷的教皇,而是神圣帝国的皇帝。
“快该进攻了。”
西奥尔德看着地图,以欣赏般的语气说道。
……………………
“不超过三天,他们就会全力发动进攻。”
国王快步走在城头上,检视着一座座塔楼。莫尔将军提心吊胆地带着盾牌紧跟在国王身边。
指挥的军官们都万分不赞同国王亲自登城指挥,虽然此时约林城处于防守状态,不像正面战场上那么凶险。但是城墙仍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带,投石机抛掷的巨石砸在城墙上,飞溅起来的碎石与崩塌的塔楼墙壁往往砸伤守城的士兵,除此之外流矢飞箭也随时可能伤人性命。
但是几次攻防下来,军官们却不得不无奈地接受国王登城指挥这个事实。
神圣军的攻势一反以往,变得凶狠强势,却又诡诈多变。明面上对某段城墙的强攻,实际上是为了掩饰对另一处塔楼的破坏。给人的感觉,就像对方的军队突然换了一个指挥的大脑。如果不是国王果断地亲自接受指挥,敏锐地识破对方的真实目标,提前遏制,此时的防御圈恐怕已经被撕开了破口。
另外一方面,国王登城指挥作战,令守城士兵的士气为之一振。
守城的士兵很大一部分跟随国王参加过杜罗城战役,对战役上国王的传奇表现和英魂骑士记忆犹新。他们口耳相传,几乎将国王当成了另外一种精神上的信仰。国王与他们同在这个信念,甚至压制住了城外西奥尔德展现出的神迹的冲击。
这种时候,缺少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国王。
莫尔将军不得不负责起国王的安全问题,而在他被临时任命为国王近卫之后,一堆军官几乎是轮流来找他谈话。前前后后,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就算他死了,也得保证国王的安全”。
守城的短短时间内,莫尔将军觉得自己凭空老了十岁,一颗心因为战场上时不时出现的意外忽上忽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心脏问题,成为那群神经病医生的病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间的伤员越来越多,战场情况越来越危机,他们已经来不及将士兵从城墙上转移到城内的修道院中,而作为临时医院的修道院也难以容纳这么多的伤员。为此,病理研究院的部长,药剂师杜纳干脆带着一队医护人员也登上了城墙。
眼下,在城墙上能够看到穿着变得灰扑扑的白袍的研究员们快步往来。在这种情况下,轻伤员在得到简单医治之后,就必须立刻投入战场。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决定整场战争结局的时刻了。
他们走过了那么长,那么艰难的路,就算打碎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三天?全力进攻?”
莫尔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地又提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争僵持,城内的存粮在同样在迅速消耗着。定额分配只能减缓存粮耗尽的时间,却不能使储粮增多。一旦粮食彻底耗尽,再加上战线吃紧,城中人的信心必然急转跌落。这对罗格朗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以说,一场决定胜利与失败的会战对双方都是注定要面对的。
但是,神圣军的全力进攻将发生在三天之内,这个时间仍然紧急得让人难以想象。
“勃莱西正在进攻旧都,且冬日将至。”
国王简要地回答。
神圣军无法在罗格朗停留太久,对于神圣军而言,战争最好能够在夏末秋初结束,然而如今却被他们硬生生将战争拖到了寒冬将至。
眼下深渊海峡的洋流将在一周之内转向。
如果西奥尔德的全力进攻能够获得胜利,那么他将携带着前所未有的荣耀和声望乘着第一阵转向的洋流,从深渊海峡西岸回到勃莱西,赶在费里三世攻打下神圣帝国首都之前,平息帝国内的战火,巩固摇摇欲坠的神圣帝国。
时间对于西奥尔德而言,万分紧迫。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残阳铺洒在大地上,城上城下,都浸透了血腥味。
国王走进西北角的塔楼上,从士兵手中接过弓,将一根绑着密信的箭射向城外。目睹了国王这一箭的长弓手不得不敬佩他们的陛下,哪怕他已经是罗格朗经验丰富的长弓手,也无法射出这样精准笔直的一箭——哪怕与那些有着“鬼魅”之称的科雅射手相比,国王也绝对称得上卓越。
“全力进攻吗?”
国王将长弓还给射手,他透过射箭孔看着城外的硝烟战火,在隆隆的闷响中低声自语。
“那就来吧。”
燃烧的石弹划过天空,明明暗暗的战火照亮了国王的眼。
如火燃冰。
………………………………
天亮了又黑,神圣军的攻势在第二天放缓了一些。
西奥尔德从一辆辆铁马车前走过,这些马车一直随着神圣军行动,在行军中速度不慢于敏捷的轻骑兵。它们相当神秘,相当低调,在此之前被人们所忽视,直到这一刻,西奥尔德才教它们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在火把的光里,这些铁马车上光芒流转,黑铁铸成的车身带着一股凶煞。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阵法点亮,战车在原地转化,变成了一座移动的战争堡垒。铁甲蔓延,覆盖了拉着马车的那些战马,战马发出凄厉的哀鸣,在哀鸣中一根根铁骨刺深深地嵌进了战马的血肉里。转眼之间,所有熊俊的战马被吸收进了血肉,变成一具具被铁甲武装起来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