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的脑电图呈散乱的波状,昏迷了两个月,身体能做出基本反射,依然缺乏正常的思维活动。
正如吴凉颇具狗血色彩的人生一般,他的爱人变成了植物人。
前两个月是吴凉最难熬的时候,他没有崩溃,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一切事物都能以最高的效率完成。别人问他,吴凉只会若无其事地说:“他马上就会醒的。我没事。”
只是,吴凉新长出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他又开始吃安眠药,但他不论吃多少,也无法安眠了。
周向晚的身体在自行修复,一点点拆掉了钢板和绷带,他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他再也不蹬被子,也不会无意识地往吴凉身边拱,把他抱进怀里。
吴凉表面上看起来挺正常,但钱盟和魏天香觉得他像是疯魔了。
从周向晚出院开始,吴凉从来没有让周向晚离开他的视线,吃饭,睡觉,工作都和周向晚在同一个房间里,哪怕是洗澡上厕所都要牢牢盯着周向晚房间的监控,眼神黑幽幽的,聚精会神地盯着,似乎在期待又像是某种麻木的偏执。
这天,钱盟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堆黄澄澄的招魂符,穿着一身莫名其妙的黑白道服,来到了吴凉的办公室。
吴凉的办公室布置得更像卧室,周向晚躺在床上,金色的长发从床沿垂下来,吴凉正坐在一堆平平罐罐之间,托起周向晚的头,轻轻地给他洗头发。吴凉低垂着眼睫,手指轻柔地穿过湿润的发丝,洗得极为小心温柔,温柔到周向晚一根头发都没有掉。
吴凉记忆力好到变态,从来没有记过笔记。平生第一次记笔记是记周向晚洗头的步骤,发膜,精油,弹力素,洗发水等等此类,周向晚共有两百多瓶,用什么不用什么都很讲究,还要分季节和天气使用。对糙gay吴凉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领域。吴凉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差错,按照说明书,无比严谨地给晚豆公主洗头。
或许是不用动脑的缘故,周向晚陷入昏迷之后,头发像春天的野草般长得飞快,握在手里一大把,像金丝般绵软冰凉。吴凉仔细地冲去泡沫,用羊绒毛巾轻柔地将头发的水分吸至半干,拢起一把头发,捧在手心,在太阳底下烘干,细碎的金发微微湿润,反射着阳光,发出耀眼的光泽。吴凉趴在周向晚身边,一根一根地数着他的头发,就像一条捧着金子的黑龙。
钱盟在洗发水的香气中愣了几秒,感觉吴凉表情过于严肃,半开玩笑道:“吴总,我看您去开高级发廊得了。先把您满头的灰头发染染。”
吴凉上下打量了钱盟一眼,道:“你不是说,你去请大师招魂了吗?”
钱盟挠了挠脸,道:“我师叔不在,我师父水平还不如我。作为茅山派优秀毕业生兼职国际拳击手,我可以,我能行!”
吴凉不可置否,他之前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此时不仅默许了,甚至还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翼。他总觉得周向晚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而已,总有一天,周向晚会醒过来,对他眨眨蓝眼睛,说好久不见。
吴凉相信,他愿意等。
钱盟在房间四角贴了四张符咒,中央点燃一根白烛,嘴里念念有词,摇着铜铃绕着蜡烛跳来跳去,这场景甚为荒唐可笑,但吴凉却是脊背笔直,严阵以待,屏住呼吸,生怕把周向晚吓走。
如此十分钟后,蓝黄色的烛火无声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