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才有人来开门。
蒋淑拉开门,她眼圈微微发红,面色沮丧,对上白玲的目光才去强打起精神,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抬了抬下巴,“你就是燕桑榆的家长吧?”
“我是燕桑榆的家长。老师……”
蒋淑不等她说完,急急忙忙向后看了一眼,声音低了下去,“妈。你先回去吧。这有个家长。”
教室里走出来一个两鬓斑白的女人,她面相十分刻薄,瞪了一眼蒋淑,“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别给我不放在心上。”
白玲听到蒋淑喊她妈,没吭声,只多看了两眼眼前的女人。
她看起来可跟蒋淑长得不太像,两个人就连口音都是南辕北辙。
多半不是亲妈,而是婆婆吧?
没想到蒋淑看起来年纪挺轻的,居然都已经结婚了。
瞧这个样子,好像还嫁在了当地。
嫁在当地的女知青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个两个。知青一般都年纪小,又有文化,嫁在当地多少都会受婆家的照顾。
蒋淑本人长得还挺不错,还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当地人虽说向学之心不浓,但都挺敬重老师的,这个当婆婆的怎么对蒋淑这个态度?
蒋淑面露哀求,“妈,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吧。”
大娘呸了一声,“考虑个屁,还考虑。胜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全怪你这个丧门星。我们卜家白养了你这么些日子。不能总一直白养着你这一张嘴吧!都是一家人,胜文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要是卜胜武没进去,别人敢打蒋淑的注意,她肯定第一个不愿意。
但现在卜胜武都进去了,最近团部的风抓的很紧,□□犯都是枪毙。这个架势卜胜武什么时候能出来,真不好说。
本来她和卜胜武他爹还想找找关系,让大伯二伯出手把人捞出来,但现在根本没有半点指望。
蒋淑还留在家里天天吃白饭,赵凤看她就来气,本来花了大价钱娶回来个不能干活的知青,她心里就不舒服。
团部多少姑娘,那一个个的哪个不比她蒋淑能干。
不就是胖了点,黑了点吗?姑娘家要那么个火柴棍白斩鸡的身材干啥,壮实点才好生养。
好不容易娶回来,她能笼络住卜胜武也行。哼,结果让卜胜武又冲别的女知青耍流氓给抓进去了。
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不仅是丧门星还是狐狸精,丈夫才关进去多久啊,就勾的老大上门要人,居然要她做厂长的媳妇。
丧门星居然还委屈的抹起了眼泪,“妈。我嫁的是胜武,哪能再嫁给胜文。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说?”
赵凤将她一把推开,“胜文是厂长家的公子,又是咱们自家人。你啊,这是交了好运了!别他妈的不知好歹。”
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蒋淑却是面色通红,垂着头,攥紧了拳头。
本来学生放假,老师也马上放假。
她一早想好了,燕桑榆成绩不行就让他留级。
没想到他这一次考的超出她预料的好。
蒋淑这才只能出此下策,找了个由头叫他家长,叫小孩的家长。不止孩子丢脸,家长也一样丢人。
可谁知道赵凤会突然来学校,而且在外人面前也不给她一点面子。
蒋淑现在面对这个把卜胜武害的进了劳改队,夺走她丈夫的女人,感觉特别难受,羞耻,头都抬不起来。
白玲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冷不丁的问道:“蒋老师,你是卜胜武的爱人?”
蒋淑对上白玲了然的眼神,面色变幻,“你知道了。”
其实这种小地方什么都瞒不住,白玲虽然没有以‘卜胜武妻子’的身份见过蒋淑,但对于卜胜武的知青老婆也是早有耳闻。
只不过现在才把‘卜胜武的知青妻子’和‘学校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师’两个标签贴合在一起而已。
所有的情绪都挤压到了一个点,蒋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别太得意。白玲,你不就也是个穷知青。这辈子都回不了城。一辈子老在这破地方,烂在这破地方。燕桑榆的课文是你教的吧?你教他有什么用?他这种成分这辈子都上不了大学!”
白玲的表情镇静,“蒋老师。作为人民教师,你这样说话非常不妥。蒋老师。如果你因为卜胜武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们两个成年人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桑榆他是你的学生,没有必要为难孩子。”
蒋淑指着白玲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是人民教师,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卜胜武的老婆,□□犯的老婆,怎么了!你这个勾引别人丈夫的狐狸精难道就很光荣?你要不要脸?!我为难燕桑榆?我是他的老师,他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他就是一个坏学生。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要是今天没被白玲撞见赵凤,蒋淑还能保持些许理智。
但赵凤所说的那些话就是她最大的耻辱,最不希望他人所知道的东西。这种秘密被白玲所知道,偏偏是被这个女人所知道,这个害得她落到这种境地的女人。
蒋淑无法保持理智,她急需将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宣泄出来。
这么一番口不择言,受伤害最大的并非白玲,而是燕桑榆。
旁边听到动静的教师赶忙出来劝架,一个女老师拉住蒋淑,“好了好了。小蒋,消消火。”
“蒋老师,你这个话说得太过了。”
白玲将燕桑榆护在身后,脸色冰冷,“蒋老师。首先,我没有勾引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卜胜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所有人都清楚。你今天说的话,我会找你们的校长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