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冷笑了一声直接问燕苍梧, “燕苍梧,你弟弟他是活人不?你们这几天去哪了?”
另一个人目光落在白玲身上, 目光冷得好像要在她身上戳个洞, “燕苍梧,你不是和知青搞破鞋,私奔了吗?咋的又回来了?”
先前笑着的大婶一见这两人, 脸上没了笑容, 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燕苍梧一行人。
开口的都是年轻男人, 刚下山的猎队成员。
林场的青壮劳动力总共也没多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熟识的。
燕苍梧刚来林场的时候就受排挤,但马忠国很看重他, 有这个顶头的领导护着,加上燕苍梧平时寡言少语的, 不生事也不从来没干过什么得罪人的事情,甚至有什么危险的活他都愿意干,还常常帮助其他人。
大部分人对他还算客气。
那种客气,是对外人的客气。
好话说的再多,真正遇到事,还是觉得他燕苍梧到底不是本地人,怎么比得上本地土生土长的马建军?
马建军一家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小地方的本地人,路上随便拽上两个,盘一盘道都能扯出点关系来。
林场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都是同学,打小一起玩到大。
平时看不上马建军的德行是一回事,下了山发现因为一户外来人,一个女知青,马建军被枪毙了是另一回事。
要说,马建军如果只是被送去劳改队也就算了,可被枪毙了,这就不是那么简单能过去的了。
虽然马建军会被枪毙是撞上了团部领导想要抓典型,但他们不管,他们只认一个理。
他们平时拿燕苍梧当自己人,他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害死了马建军?
加上燕苍梧之前得罪了魏鑫一家,李金花时不时的跑到马大娘面前提两句马建军,长吁短叹把人惹哭了,转身再满村的怪燕苍梧这个外来户不够地道,带着其他人一起骂燕苍梧,可怜马大娘一家。
挑得几个头脑简单的年轻男人放出话来,燕苍梧最好别回来,他要回来就等着被治吧。
这一次马忠国也没说话。
他自从马建军被枪毙之后就没怎么在村里露面了。
本来他年纪大了,一到冬天就腿疼。要不是他腿脚不好,这一次猎队,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应该是猎队队长的第一人选。
现在魏源带着猎队上山了一趟,带回来不少猎物,威望比他还大。
这群猎队成员看中魏源有本事,又一起同吃同睡那么多天,都买他的帐。
马忠国不怎么管事,魏源每天风风火火的,倒像是成了整个林场的队长。
燕桑榆一而再的被人质疑活人身份,又听到他们居然把什么‘搞破鞋’这种词按在白玲头上,气得不轻。
“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我当然是活人!这几天我哥跟我白玲姐都在医院,谁再瞎扯坏我姐的名声,让我听见。我就去砸谁家窗户。”
燕苍梧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反复扫过他的眉眼,长久的注视,沉默不语。
那双蔚蓝的眼睛像是冰封的湖面,一层薄冰下面藏着危险的,浑浊的江水。
碧蓝的晴空没有一朵乌云,北风在山野间呼啸。
两拨人无声的对峙着,某种紧张气氛无声流转。
哪怕是白玲都察觉到这一趟回村,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
林场的人大多都很淳朴,遇到什么不平的事情总会有人帮上两句,有什么打架之类的事看见了也会帮一把弱者,不管认识不认识。
就说她之前跟李金花发生冲突,也有人帮她说话。
可这一次,白玲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人,看向她们的目光有了改变。
至于堵在路上的这几个男人,更是一脸的来者不善。
她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只觉得他们面熟,可能也就见过两三次。从前根本没有过节,更谈不上得罪。
眼下的情形,便像是一群早已埋伏好的猛兽,一见到等待的猎物毫不犹豫扑上来,步步紧逼。
燕苍梧就像是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随时都要出箭了。
可真要是一回来就打了同样一个林场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恐怕这个冬天都别想安生了。
走的时候明明大家的态度还不是这样,几天突然变得这么不友善,肯定有来因,有人搞事。
要是真就这么让燕苍梧跟他们打起来,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她抢在燕苍梧开口前,出声道:“事情来得及,我们走得也急。人命关天不敢耽搁,大家可能误会了。我们这几天出门是去团部给这孩子治病。”
小姑娘咬字清楚,标准的普通话,有股子认真劲。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坐在小马上,围着鲜艳的红围巾,眉眼说不出的清纯。
本来气势汹汹的几个男人对上她的眼睛,都不自觉的缓和表情,准备好的那些脏词在那双干净又清澈的黑眸注视下一个也说不出口了。
有人咳嗽一声,“你说治病去了就是治病去了?谁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去了。”
燕桑榆,“医院记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去了医院,不去治病还能干什么?”
“医院又不止能治病,我老婆生孩子月月也往医院跑呢。”
“对啊。这几年年年都有小孩冬天掉河里,谁救过来了?谁都没救过来。团部医院的医生又不是神仙,你要是真掉河里了,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