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站着,面上存着迷糊,又无辜可怜。
玄北不先看他,凶恶的眼眸盯着多拉米道:“即便是多拉皇子,到了这块地,也该照规矩来。无故溜出军营,劳累他人又四处搜寻,理应重罚。”
他的声沉甸甸的,宛若暗夜不透光,重得很,往多拉米头上一压,吓得多拉米心下一颤,半个不服也吐不出口。
“多拉皇子自明日起跟随士兵操练,一个时辰也不能少。” 玄北吩咐道。
多拉米是多拉皇帝搁在手心上疼的老来子,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的。他是个实打实的小霸主,多拉举国上下无人治得住他?他又哪里受过这份委屈?
可他嘴唇抖了又抖,像哑巴似的出不了声。
说不出话。
在那双仿佛堆满死人的眼中散出来的是血腥煞气,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玄北不再理他,冷着脸,居高临下似的施舍去一个眼神。
“你既总爱偷跑出去玩,便别回来了。” 说完,他掉头就走。
仿佛再也不会回头。
虞子矜本是个没心肝的,他从未将多久前玄北那一句‘再有一回便别回来’放在心里。依照他的本性,谁人对他好一尺,他就近一丈,总要走在人前头,逼人心软心疼,而后一步退,步步退。退无可退。
他是不知世人皆有底线,而底线各不相同,有时是万分宠溺也不容打破的。就如玄北。
玄北生性霸道蛮横,凡事不顾人言不听人劝,尽按心意来。他淡薄情,少有中意人与物,一旦他瞧上了,他便铆足劲去争去抢,紧紧攥在手心里,不容人看不容人碰,更不准跑。
玄北的确几次露凶,却不曾重罚过虞子矜。虞子矜更不吃教训,光是记得不可用凶恶神色去对玄北,还依稀记着这个天下是玄北的,而他多数要顺着玄北,不得惹玄北恼怒。可这些时日玄北待他好,多事顺着宠着,他渐渐忘了这么一回事,忘了上回翻窗挨罚的事,忘了玄北是如此看重此事的,更忘了玄北一怒是非同小可的。
“今夜莫要去大王那了。” 冬生带着担忧走上前来,“王下午便回了,一直等着看你什么时辰才回来。今日他发了好大的火,一干守兵都挨罚了,连我也险些要打军棍。你这时候跟着去,怕要承火气。”
虞子矜不说话,他还在心里盘算着。
上回翻窗挨罚,那时他还有一半心思要有。那这回呢?
虞子矜已经明白过来:跟随玄北左右是能吃香喝辣的,比他过去饱一顿饥一顿好上千百倍。
何况玄北待他好,那样好。
那条火红九节鞭早早被他玩腻,不知丢在何处;琳琅满目新衣裳将红漆柜子塞满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份好是从未有过的,再没人能及了。
虞子矜知道,他就是知道,倘若现下不跟着玄北进去,从此往后玄北便不再想带着他了。
那他要到哪儿去呢?
不是无处可去。可他一整个小脑袋瓜子思来想去,觉着他还不想走。
也不想玄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