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在这儿啊。”虞子衿不待回答便兀自接话,“你还在这儿呢,坏人也不敢害我。”神态满是信赖,笃定得理所当然。
“你在的时候,我就和他玩一下可以不可以的?”
瞧着虞子衿乌溜溜的眼,玄北发觉这小东西是愈发聪慧玲珑,居然无师自通学会说讨好话,且一环扣一环,一顶高帽压下来叫人不好挣脱。
也不知是福是祸。
“至多说上两句。”玄北退让一步,“他说什么也别信。你记着,他和牯夏拉是一块儿的,而牯夏拉——”
“他恨不得我死在战场。”
虞子衿这时候也明晰不可多说,心里只想:玄北又不用孤这字了。
他好不容易老老实实安静小半天,而后还是忍不住挪挪屁股抱怨:“这马不好,走得我屁股疼。”
“再好的马也架不住你娇贵。”玄北取笑道:“这回你哭也不顶用,你瞧冬生尚且骑马,你一人若要坐马车会叫人取笑。”
“你命令他们不要笑,他们就不敢笑了。”虞子衿有理有据地反驳。
“我只可让他们面上不笑,没法不准他们心里不笑,更没法叫他们背地里不笑。”玄北道:“你若不怕取笑,过一会就差人去弄辆马车来。”
虞子衿想了想,“我不怕笑,宫里人人等着笑我呢。”
玄北闻言面色稍动。
他知虞子衿感知敏锐,轻易察觉他人喜怒哀乐与真心实意。可虞子衿初来宫中时不谙世事,规矩礼仪半点不识得,连笔墨纸砚也见之新奇。不料短短两月,竟已洞悉上至妃嫔下至宫女,人人等着看笑话。
“他们作甚笑你?”玄北故作不知,想试探虞子衿究竟是看清宫墙淡漠,亦或是一时童言。
“就是等着笑我,你别再问我。”虞子衿哼哼一声,也不知是答不出还是不想答,只是追问:“你就与我说,你让不让我被笑的?你若不让,我就不要马车了。”
“你何时这般乖巧了?”玄北道一句玩笑话,心下却思索本不强求这小东西知事,为着一份娇憨也总不舍得逼他吃苦的。然而无心栽柳,若虞子衿当真能略知人事,倒也有益无害,至少在深宫中不会轻信他人,一眼看不住便容易遭人欺辱。
他如今愿意护他,可谁还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人直至生生世世呢?
万事万物终究还需靠自己,倘若事事失了主意,失了韧劲,便也无人愿舍力相护了。
何况虞子衿容貌姣好,又机敏,生来便知这一份好看是叫人断断不忍心拒绝的,继而万般亲昵,索吃要喝。此类举动搁在他人身上或当真是以色侍人,于虞子衿却是理所应当的。他至今只识得玄北二字,写来歪七扭八,是从未有人同他细细辨过对错是非的。如今只不过照着最好讨生活的法子活下去罢了。
虞子衿野生野长碰巧养就这个性子实属难得,一直这般下去却容易为奸人所用,尤其皇宫之内鱼龙混杂,一步不慎便是性命攸关。
如此想来,吃喝用度倒是其次,只是虞子衿这性子真真不可养得只剩娇贵。
于是玄北语气稍重,“你是男儿,顶天立地,冬生一介女流尚且不怨劳累,你若独一人坐马车,你便低人一等了。”
虞子衿装模作样思考,又去四下里寻冬生。
眼见外貌柔弱如冬生也高高束发,英气逼人的模样,虞子衿软软道:“我若坐轿子,他们是不是也笑你?既然冬生姐姐也不坐轿子,那我也不坐,我同你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