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酒席上受伤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食肆隔壁的李宝生在推搡中摔倒在地,手按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血流了一大碗,直到现在都没有到作坊里去上工。
他们是受伤最严重的两人,其他或是身上哪里青紫了一块,或是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之类的人,已经引不起他人的注意了。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归根结底就是郑丰年醉酒闹事,郑丰谷这些过去劝架的人受到了连累,受了点小伤。
乡下人淳朴,但打架斗殴的事情也不少,夏季天热时,两个村子为了争水还有扛着锄头扁担打群架的呢,平时邻里之间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动手也寻常,等那阵火气过后,就还是你好我好的好乡亲。
但郑丰年的这件事闹得实在有些丢脸,身为兄弟,被人提起的时候还是会感觉难为情,当着贵客的面,更丢脸。
云萝听完之后,沉默了会儿,问道:“此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文彬摊了摊手,说道:“还能怎么处理?庆大伯出面给受伤的乡亲赔礼道歉,大伯醉得一塌糊涂,被人抬回了家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不晓得是在打斗中受伤严重,还是清醒后自觉丢脸不敢出来见人。”
虎头“哼哧”一笑,两手扶着膝盖,撇嘴说道:“他受的哪门子伤?那些推搡都被我爹和二叔挡下了,也是我爹和二叔实诚,不像三叔,老早就远远的避开了,压根就不管大伯跟人吵成了啥样。”
文彬看他一眼,幽幽的说道:“那是你家的酒席,客人打起来了,庆大伯能避到哪里去?我爹才是真实诚。”
虎头伸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咧着嘴笑道:“行,是我家让二叔受累了。”
文彬甩开他的手,又捏捏一直偷笑个不停的郑嘟嘟,“你笑什么?爹受伤了你还这样高兴,当心挨打。”
“爹才不会打我呢!”郑嘟嘟一点都不怕,还觉得这件事很有趣,“我从没见爹跟别人打过架呢,他们大人打架是不是也和我们小孩子一样?”
皱皱鼻子,又说道:“爹竟然还打输了!”
身为白水村一霸,郑嘟嘟跟小伙伴打架,从来就没有输过!
这个问题,文彬表示他无法回答,应该让爹来管教一下郑嘟嘟。
景玥看着那蹲成一圈的兄妹姐弟四人,抬头看向了门口,正好与从门外探头进来的云桃对上了眼神。
云桃……云桃悄悄的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缩到一半,看见虎头扭过身来朝她喊道:“小桃,你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干啥呢?”
谁鬼鬼祟祟的了?
云桃不由得瞪他一眼,然后挪着脚尖走了进来,朝云萝咧嘴一笑,叫一声,“三姐。”
十五岁的云桃亭亭玉立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肤色因为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而呈麦色,没有富贵小姐的细皮嫩肉,但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瞪人的时候格外有威慑力。
身为三房唯一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且是长姐,云桃既懂事又泼辣,护着下面的三个弟弟妹妹,让村里的孩子们都有些怕她。
但此时,看到阔别已久的三姐,她却羞怯怯的连说话声音都下意识的放轻了。
虎头和文彬都奇怪的看着她,云萝则站了起来,仿佛没有看见她神色中的那点生疏拘谨,跟她说:“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待会儿就自己拿回去,省得我多跑一趟。”
说着转身进了屋,翻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递给她道:“前两天才听说你定亲了,也没有特意准备,只随便拣了几样东西,给你贺喜。还有你出嫁的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添妆也先给你,你自己收着,到时候怎样都方便。”
云桃捧着沉甸甸的匣子,见三姐似乎还是那个熟悉的三姐,表情也一点点的放了开来,笑着道了声谢,说:“那我不跟你客气了。”
堂屋里有说话声传出来,二伯、二伯娘的,还有一个从没听过却格外好听的女子声音,她忍不住好奇的往那里面瞄了两眼,然后问云萝,“三姐,你这次回来,能在村里住多久?”
“不会很久,过年前就要回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