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趋马向前了几步,朗声道:“本是没有误会,否则那夜我也不必放你,可你终究与北凉……”
“我没有。”伊尔收了笑,正色说道。
“那几架抛车不是出自你们讫诃罗耶?”
那握着长笛的修长手指忽然攥紧了,他脸上却又露出懒散的笑容:“图纸确实是我给的,就连昨夜那场大雾,也是出自我手。”伊尔见百里霂皱了眉,脸上笑意更深,“与炎国相比,北凉士卒勇猛,马匹健壮,只是有一点……”
他抬起下巴,有些恼火似的说道:“对待客人太过无礼,原本王上确实有意要与他们结盟,可惜我在来此之前遇见了将军。”
百里霂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见到将军时便知道,这次北凉胜算不大,而我讫诃罗耶绝不做亏本的生意,海青王那边又迟迟不肯答复我王上的条件,”伊尔低头反复摩挲着笛上繁复的花纹,“王帐的人关押了我的随从,借此要挟,我才绘了幅抛车的图纸给他们,这是逼不得已,并非想要背弃我们两国的友盟。”
“昨夜那样一场奇袭,你现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想带过,以为我会相信?”
“将军不信?”伊尔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将军以为我这次是故意相助北凉人?”
百里霂默然地与他对望着。
伊尔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军昨夜是如何击退他们的?据我所知,是用铁柱砸断了车杆,是不是?”
百里霂点了点头。
“若是那整辆车都是由精铁制成,将军要如何退敌,若是那车抛的不是巨石,而是火弹,将军又待如何?”伊尔低声道,“那才是讫诃罗耶的抛车,我若是真要帮他们,今日的灵州城,毁的可不仅仅是一扇城门。”
百里霂眼眸一震,重新看向他。
伊尔轻轻摇头:“我这也不是为了帮将军,只是要让北凉人知道,得罪我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那不知苏哈今日约我来此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百里霂淡淡道。
“我是想与将军做笔交易,”伊尔笑了笑,“眼看战事将起,我们两国以往的盟约不变,我国每年再给贵国五百套云纹铠,如何?”
讫诃罗耶的冶铁之术,诸国一直无出其右,尤其是他们的云纹铠,轻便坚固,虽与大炎一直交好,也不过进贡过五十来件,这次竟然许下这样的海口,不由得让百里霂也怔了怔,他微一沉吟:“你们要的是什么?”
伊尔静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想要的……”他伸出手,雪白的衣袖在空中一拂,“是有朝一日将军取下了这片草原,许我国乌苏里雪山以西的二百里土地,到时候我们仍为邻邦,永结友好。”
百里霂怔了怔,纵声长笑:“苏哈未免太看得起我百里霂,且不说这片草原将来的主人究竟会是谁,单是这国界之分就绝非我能够决定的。若是苏哈有此意,不如修一封国书给我们皇上,商议商议?”
伊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明白了。”他说着,晃了晃腰间的银铃,那骆驼动了动,似乎有离去之意。
“等等,”百里霂远远地望着他,“我还有件事请教。”
“什么事?”
“那位新继位的大汗是什么人?”
伊尔挑起眉:“你还不知道么?”他淡淡摇了摇头,“王旗上依旧是那古斯家族的图腾,新大汗当然就是那支北凉王族最后的血脉。”
“你是说……”百里霂有些迟疑的,“那位乌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