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康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
从这一日开始,封凌算一个。
封凌这人吧,看着似乎还挺和善的,实际上心里头傲气得很。不仅傲气,还嚣张,还……还有一串说不上来的形容词,反正就是很复杂。
骆康是真不知道封凌怎么会在“姑娘不认识我”的状态下,秉持着“我觉得她天下第一好,还非她不娶”这种心态的。世间罕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是没想到今天直接见了俩。
一个路过的工部尚书三女儿,一个一起吃馄饨的封凌。
骆康想问,又觉得还是不问好。
他和封凌扯皮过度,回住的小院后还不住走神。
他妻子罗氏看见骆康回来,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回来了?今天我去接儿子,先生说自从你中举之后,孩子学习积极了很多,还说只要坚持,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骆康胡乱点了点头。
罗氏见骆康心不在焉,问了一声:“怎么了这会儿?这几天不是整日都开心得很。”
她寻思了一下,脸一下子绷了起来:“怎么的?刚得了个好名次,这心思就收不住了?是不是在外面看见了哪个狐媚子!”
骆康一脸懵:“啊?”
罗氏见骆康还混着,一把拽起扫帚,将刚才的温情彻底丢了,骂咧咧朝骆康打过去:“让你老是去喝花酒。我禁了你一年,你终于考上了,这皮又开始痒!”
骆康脸色大变,狂逃:“不是,娘子你听我说!我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房钱藏在哪里?!这些天花的比你考试还多!你当我们的铺子日进斗金是不是?老娘今天就抽你个炮仗加身,给你增加点喜庆!”罗氏大吼,“你还敢躲?懂不懂规矩!”
骆康哭丧脸:“娘子啊,我的娘亲哦!我真没有喝!这大白天喝个什么花酒?我今天就吃了个馄饨!”
哭归哭,逃还是要逃。
院子里一片闹腾,惹得角落里养着的小鸡崽们受惊,疯狂扑腾起来。
……
户部尚书府。
傅尚书正在整理书桌上的东西,翻找这回秋闱的名册。
他年纪不算大,但已有了白发,顾姨娘会用植物汁水隔段时间给他染一次头发,可惜洗两回就又没了。他懒得多折腾,可又知道在朝堂上一头黑发才显得自己“年轻有为”,还可辅佐陛下,这才每回上朝前都弄一弄。
前些天刚上过朝,又私下里见过陛下,这头发现在还乌黑着。
他的得意门生梁大人正坐在那儿喝茶。
梁大人年纪轻一些,三十来岁,气势颇足,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朝上正是逐渐得势的时候。
茶叶好啊。
梁大人多喝了两口,心里头有些叹息。自己老师家中人丁不旺盛,以前往书房这边走,总觉得有些冷清。这两年傅小姐神智清楚了,老在外面闹腾,可到底也只是个姑娘。
要是有个儿子,也不至于……
“我听说这回的封解元是你同乡的儿子?”傅尚书找出了册子,低头翻看着。
梁大人放下茶:“是。不熟。来京的时候,乡里托我照料几分,我给他们寻了一处价廉的小宅子住着。我见过两面,品性颇好,且是个有才华的好苗子。”
傅尚书应了一声。
梁大人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来也巧,他出生时,眉心就有一点红痕。特别像夫人。”
傅尚书翻册子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梁大人:“早前没听你提起。”
梁大人拱手:“早前不熟,老师忙,我实在不好意思拿这种小事情来叨扰老师。现在朝上听说过封解元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解元,文采斐然,才貌更是出众。这眉间一点红,胜过天下绝色无数。”
傅尚书轻笑了一声,把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丢:“当年我夫人在京城,他们也是那么说。”
梁大人没多说话。
傅尚书叹了口气:“陛下这几天找我聊了聊春闱的事,对这位封解元有点兴趣,多问了两声。”
梁大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一路考上来,考运亨通。来年春闱难度很高,陛下问我,这人能不能一举入个殿试。”傅尚书望向自己门生,“你怎么看?”
梁大人把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想,又考虑了一下朝堂上如今的局势,还真有点猜不透老皇帝的想法。
他拱手:“学生愚钝。”
“你说说看。这儿就我们两个。”傅尚书随性笑了声,“传不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梁大人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态度认真:“明年春闱考官是翰林院卢大人主考,以封凌功底、文笔和性子,入殿试并无问题。但年纪尚小,名次上该不会高。”
年纪小,见识是有限的。
殿试题目常常与当朝需要解决的问题相关,若没有自小耳濡目染,自然难以答出一份切题且让陛下满意的答卷。一甲拿不到,二甲也不错了。
傅尚书点头:“嗯,我看了他卷子,中规中矩中又能看出点傲气与亮眼的点,矮子里挑高个,正好拿了个第一。”
梁大人脑子活跃:“如今丞相大人年岁渐高,几位尚书大人最适合接任的有四位,您就是其一。但您没有子嗣,今后提携无非是我等学生。”
傅尚书略撇嘴,脸上表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