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居里,一处厅堂,烛光幽暗,梵香缭绕,颇具禅意。一个身穿灰黑海青、外搭红色袈裟的僧人盘膝打坐,背对门外。
赵顼轻轻走到他身后,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即问好,而是静静地端详着僧人的背影。僧人身形高大,即使跪着,依旧显得风仪伟岸,气势凛然。
赵顼看着他,远久的昔日,某种无法忘怀的思绪,纠结着不安,又一次袭上心间。正惶然间,那僧人已经开口道:“陛下来了。”
赵顼收敛心神,欠身施礼,道了声:“国师。”
僧人站起来,转过身来,一副青铜面具覆盖在脸上,紧贴着五官轮廓,浑然天成,看上去阴冷深沉,令人不寒而栗。此刻,青铜脸上一双眸光精明冷冽,正注视着赵顼。忽然幽幽一句:“陛下果然长情,居然还对那妖孽念念不忘。”
赵顼平淡道:“国师误会了,门外站着的是繁衣,朕的副宰。”
僧人讽刺道:“那是老衲老眼昏花,还是你的所谓副宰跟那妖孽实在相像?”
赵顼语气依旧平和,“人有相似,何足为奇?”
铜面僧人冷笑一声:“不可救药!还嫌被妖孽害得不够。你当初那死去活来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自己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赵顼面色有些发白,低言道:“国师,既然是旧伤疤,你就不要故意揭开了罢。”
铜面僧人看着他,眼神柔和下来,似有一丝不忍,忽然伸出手,抚上赵顼的脸颊,语气却依旧冷硬,“也难怪你皇帝老儿看不起你,就凭这点你就输给赵羽!”
赵顼轻轻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柔声道:“幸好有国师在,我们还是胜券在握的,不是吗?”
“没到最后,岂知鹿死谁手!”铜面僧人冷哼了一声,“赵羽果然去了瓦桥关。这倒是个好机会。”
“国师有什么打算?”
“他带去的只有二十万冀军,定难以抗衡西夏的三十万大军。只要你拒不增兵,他自然会死在西夏人手上。”
赵顼不置可否的一笑,“国师太小看赵羽和他的冀军了,我倒是有种感觉,他这回定会一举破敌,扬我国威。到时候,天下人心所向,我更要靠边站了。”
僧人眼中有怒火升腾,“别老是长他人志气,只要你狠得下心,自然能找到方法,置他于死地!”说着,忽然一把抓住赵顼的肩膀,眼神变得深不可测,脸几乎紧贴着赵顼,“你一次又一次的延宕,到底为什么?”
赵顼轻轻挣脱,回道:“我需要时间,找出对方的破绽。我们都等了这么久,还在乎一时吗?”
僧人的铜面一无表情,语气冷寒如冰,“你好自为之,别像上次那样把自己都搭进去,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
赵顼点点头,“你放心,当初的靖王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宋天子、神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