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两名宇文家的仆从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跑到宇文瀚身边,低声道:“宗主,不好了……我们刚刚找到了桂平叔。”
宇文瀚回过头去,忽然身子一颤,震惊地看着面前抬过来的尸体。
“桂平!”他颤声低叫,苍老眼中浮起泪水。
独眼老仆桂平跟了他几十年,一直衷心耿耿,当时他的眼角余光也看到桂平去追击那团奇怪的黑影,本以为他修为高超,不会出事,可没想到,片刻之后,竟然已经是天人两隔。
他目光落在老仆那圆睁的一只眼上,慢慢伸手,将他眼皮合拢:“有没有人看见杀他的人是谁?澹台明浩吗?”
两名门人悲痛道:“没有,找到桂平叔时,他一个人躺在树丛里,奄奄一息。但是他临死前,说了几个字……”
宇文瀚急喝:“说什么?!”
两个门人犹豫一下,像是不敢开口:“桂平叔气息微弱,我们也听不清,好像听到他说的是‘少爷’二字。”
宇文瀚如遭雷击,身子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目眦欲裂:“……离儿,离儿……他好狠的心!”
四周的人屏息听着,终于有一位和他熟识的老者犹豫道:“宇文宗主,您孙子刚刚还在暗地帮我们突围逃走,应该不是辣手杀害族人的人。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
宇文瀚悲怆摇头:“你们不懂,他、他……”
他自己这个孙子,他又何尝不了解?
聪明有余,坦荡不足,稍有想偏,便是大错。
为什么杀了桂平,他不太明白,但是想来想去,或许又是宇文离身边有苍穹派的人监视,不得不出手杀了桂平,表示忠心。
他平息了一下心中怒意和痛苦,挥手叫门人将老仆的尸体抬下去,转头又看向元清杭。
厉轻鸿一排排银针下去,终于,地上的元清杭轻轻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少年们禁不住齐齐欢呼了一声,小心地探过头去,七嘴八舌地叫:“元少主,你醒啦!”
“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啦!”
立刻有人反驳:“虽然暂时没事,可是受伤这么重,还是要大补特补,好好休息才是。”
“哎呀放心,元少主自己就是厉害的大医修,吃补药就像吃糖豆,你以为像我们剑宗这样,一颗大补丸都要掰成两半吃?”
一群少年将他围得水泄不通,脸上都是明快的笑意,就连那些想上来寒暄探望的各家宗主也不方便挤上来。
霜降在人堆里忍无可忍,叫了一声:“让开啦,你们呱噪得像是几百只鸭子一样,没病的人也要被你们吵到脑壳疼。”
厉轻鸿冷冷抬头,扫了那群少年一眼:“都滚,叫他好好休息。”
一群少年气得满脸通红,有心和他吵架,可又不好意思打扰元清杭,只得气哼哼退后。
元清杭躺在地上,望着一脸悻悻的少年们,虚弱地叫了一声:“喂。”
一群少年立刻回过头,眼睛晶亮,齐刷刷看向他。
元清杭抬起手,在颈间轻轻一划。
他虚弱的笑意中,依稀神采飞扬:“再来一次斩首行动,敢不敢还一起去?”
一群少年轰然而笑,大声叫:“当然!”
李济捂着刚刚断掉的胳膊,含笑道:“我辈之幸,义不容辞。”
一片清朗欢快的笑语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嗓子:“不去的是孙子!……”
一阵哄堂大笑,就连一边正襟危坐、打坐调息的诸位长辈唇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有宇文瀚神情依旧怔忪,呆呆看着元清杭疲倦清瘦的脸,忽然踏上一步,低声道:“元小友,能不能借一步,我有话和你说。”
霜降微微一皱眉,轻声婉拒:“宇文老前辈,我们小少主实在体虚,急需休息养伤,有什么话,不如……”
宇文瀚竟然依旧不退,语气更是带了丝焦急的求恳:“不不,我、我急着要问。”
元清杭一怔,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角落里,却忽然响起了一声淡淡语声。
“走吧,找间密室。”姬半夏挣扎着站起身,一双茶色眸子中同样有种古怪的意味,“宇文前辈,我知道已经瞒不住你。”
……
隔壁的一间闭关室中,厚重的石门紧紧闭起,里面只留下了元清杭、姬半夏和宇文瀚。
姬半夏身上伤重,进了门后,便自顾自坐在了地上,向元清杭招了招手。
元清杭也同样虚弱,乖乖坐在他旁边,随手摸出两颗补血固元的大补丹,分了一颗给姬半夏:“姬叔叔,补一补。”
姬半夏心不在焉地囫囵吞下,向着宇文瀚道:“您是什么时候起疑的?”
宇文瀚死死盯着他,眼中已经有了猩红的血丝:“姬护法……你知道我疑心什么?”
姬半夏漠然道:“清杭的溯洄阵出来后,你的增幅阵加上去,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威力。”
元清杭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插嘴:“哈?不是因为老爷子的增幅阵正好和远古阵法起了共振?啊,对了,我还用了役邪止煞盘呢?”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神色都无比复杂。
宇文瀚抑制住心中激荡,一字字道:“宇文家术法独特,其中增幅阵别有一番玄妙。若是帮别人的阵法加成,最多增加五成效果,可若是亲人血脉相连,增幅效果便会剧增。”
他苍老的声音已经哑掉,转头看向姬半夏,声音凄厉:“姬护法,我的精血滴入元小友画出的血线中,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引爆几倍效果?!”
元清杭猛然怔住。忽然之间,一串若隐若现的讯息齐齐浮上心头,顿时将他头脑搅得混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