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大概,我会心痛而死。
可即使如此,叶无忧也觉得她心痛得要死。
不同于上次叶潇在大红离去时嗷嗷嚎着哭泣时那样的心疼,也不同于昨日晚上窒息般的痛楚。此时此刻,叶无忧甚至眼眶都没有红一下,纤长的眼睫微微垂着,像是漆黑夜空中划过的彗星的尾巴。
那种痛楚,较真地说来,并非剜心那样剧烈,而是一种深邃的,难以形容的痛。如果非要形象一些,大抵便是身无分文而流落街头的乞丐,睁着浑浊干涸得流不出泪的眼珠,亲眼看着无数衣着华锦的人从他面前经过,却未有一个人肯看他一眼。而就在他已经行将就木,奄奄一息时,突然有人朝他的破碗中掷了一枚铜钱,于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攥起那枚铜钱,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磨砺着干瘦粗糙的掌心时,那种突然想要微笑,却偏偏泣不成声的心情。
好像很轻,好像很重。
但无论如何,都比任何时候要痛。
叶无忧咬紧下唇,几乎想要颤抖,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水汽,却像是哭了一般嵌着朦胧的光雾。
但在如此厚重的疼痛之下,她竟然感到一丝欣慰。
叶无忧想到,此时的师父,是和平常不一样的。
叶潇平日总是懒洋洋的,闭着眼睛也能装逼装出新水准,要不然就是刻意装得很高冷,偏偏又总自己一个人偷偷贼笑,再者,即使哭泣,也是像上次那样,边哭边嚎,毫不形象地抽噎,不一会儿一抹眼泪,自己自行痊愈。
……而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一个音节,哪怕一点声音也没有。若不是颈边不断滴落着冰凉的液体,叶无忧会认为叶潇哭着睡着了。
但是她在这样的痛苦中,却忽而明白了。
那看似柔软得很,实则牢固的心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碎开了一点点缝隙,露出了真正柔软的内里。
所以,叶无忧近乎自虐地感到一丝幸福。
她随着叶潇的眼泪而疼痛,却又因为叶潇对她稍微松懈了一点的内心而感到莫大的喜悦。
不可抑制,可耻至极,龌龊至极的喜悦。
让她自己都忍不住厌恶起如此不堪的自己。
“我……”不知过了多久,叶潇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蒸发了水汽的枯叶,又干又涩。
“…我就要……”她断断续续地在叶无忧耳边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微不可闻地像泡沫一般破碎开来。
叶无忧搂紧叶潇的腰,没有说话。
她知道叶潇并非是对着她说话。但她不知道叶潇是对着谁在说话。
所以叶无忧保持沉默,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叶潇的脊背。以一种轻缓的节奏,试图留住这个人不小心流露出的一点真情。
待到叶潇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丢丢,她从叶无忧身上翻了下去,手脚老老实实地蜷在一侧,沉默地注视着在烛光下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叶无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潇极轻微地抽噎了一下,双手交插握在一起,也闭上眼睛。疲累至极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她的呼吸逐渐沉缓。
叶无忧却睁开了双眼,起身抖开薄毯,搭在叶潇蜷缩起来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