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惊,纷纷跪下去。
若是她们没有记错,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驾临第一阙。
姬稷寻到第一阙前,先去的南藤楼。
赵姬的旧仆,那个胖胖的奴随金子见到他来,急得直喘气,跪在地上央求他:“殿下,赵姬今日似乎是病了,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许久,一出屋就往第一阙去,拦都拦不住。”
姬稷愁眉紧锁:“病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病了?”
金子:“从建章宫回来的时候,赵姬就闷闷不乐了,一个人待在屋里许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姬稷到小室一看,先是看到地上摊开的画,他特意送给赵姬相看的画像,总不见赵姬看它,原来拿到这了。
姬稷拿起画像,仔细一看,发现画上沾了湿痕。像是泪水。
他再一看,案边堆了许多物什,是他命家令给赵姬备的那份东西。这些东西不算是赏赐,也不算是礼物,只因他送了别人,所以也要送赵姬一份。
他不想让赵姬在这种小事上委屈,虽然赵姬未必会因此委屈。但他做总比不做好,他就只有赵姬一个娇人儿,他不多想着她,还能想谁?
姬稷准备之后送赵枝枝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是什么,他还没想好,但肯定只有她一个人才有。
所谓礼物,就是他没给别人送的东西,只给她送了,才叫礼物。
兰儿站在屋外,隐约瞧见屋里堆的赏赐,他想到什么,瑟瑟发抖。
姬稷从小室出来时,见他形容不对劲,问:“怎么了?”
兰儿埋低脸,将他在赵枝枝面前说过的话告诉姬稷。姬稷手里拿着沾泪的画,余光瞥过屋里的赏赐,他忽地明白过来。
“这个蠢货。”
兰儿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眼前一阵风,太子跑着下了楼。
姬稷从轺车款款而下,所过之处,众人跪伏:“太子殿下。”
“殿下。”
“奴见过殿下。”
姬稷睨眼扫视,在人群中寻找赵枝枝的身影:“有谁见过赵姬?”
众人恍然。
原来殿下来此,是为了赵姬。
“奴见过。”
“奴也见过。”
人群中有人陆续出声。
姬稷命她们起来回话:“赵姬在哪?”
她们齐齐指向越女的屋子:“回殿下的话,赵姬在越女屋里。”
屋里,越秀抱着赵枝枝,她哼着越国的童谣,从前越王后唱来哄她睡的童谣,她唱给赵枝枝听。
赵枝枝睡着的时候,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越秀伸手抵住赵枝枝细瘦的脖子,往里掐了掐,没舍得用力,怏怏撒手,低头嗅了嗅赵枝枝的头发。
赵姬毫无戒心地躺在她怀里,几杯酒几句话,就能哄得赵姬敞开心怀。这份愚蠢,令人发笑,却又令人怜惜。
“睡吧,好好地睡一觉。”越秀拨开赵枝枝额前碎发,低头亲了亲那缕被泪水沾湿的青丝。
屋里安静平和得让人觉得幸福。
越秀阖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屋门传来震天的脚步声,越秀没有睁开眼,她知道是谁来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越秀朝门口嘘了嘘:“轻点声,她睡着了。”
姬稷立在门口,身姿挺拔,冷眼扫视前方的越秀。
紫衣红莲,额间纹绣,见他出现,没有半点慌乱。
越秀抬起脸,没有直视姬稷的眼睛,她低垂眼眸,下巴抬得高高的,她将她一张脸全都露出来,声音无情无绪:“越公主秀见过帝太子。”
她没有向他行大礼,她手里揽着赵枝枝。她是公主,一个亡国公主,依旧是公主,所以她不必跪伏下去。
姬稷的目光落到越秀怀中。
这个越国女人,正抱着他的赵姬。
“别动。”姬稷大步走过去,薄唇微启发号施令:“不要弄醒她。”
他动作轻柔从越秀怀中接过赵枝枝,越秀皱了皱眉,松开了手。
姬稷凝视他的赵姬。她喝醉了,浑身都是酒气。
姬稷抱着赵枝枝往外走。
越秀坐在地上,仍保持刚才抱人的姿势,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远去的背影,男人高瘦的身躯将少女娇小的身体覆盖,她再也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身,只能看到她裙下两只鞋,一晃晃地在半空轻颠。
众人跪在廊道两旁,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帝太子的靴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