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魔族越久,他越发清晰清楚,自己并不是六梵天主。
他和六梵天主,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处事的方式,都跟六梵天主截然不同。
从前在魁都,自己常于陆华一道品茗,反倒魔族之中却没有茶友。
可是陆叔,已然是死在自己手上。
然而饶是如此,这些种种情绪,也是不能动摇希光的内心的。更何况以他智慧,当初也是猜测到自己回归魔族后可能的种种。
他并不奢望魔人将自己当成一个英雄。
毕竟六梵天主便是死于自己人的围攻之下。
可那又怎么样,就算时不予我,人心不顺,他仍然将魔人死死掌控在自己手中。然后,他们不得不向着希光计划前行。
希光的手掌轻轻的捧着茶盏,心忖:我,本来就是对的。
无论什么挡在我的面前,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
倘若有异端阻碍,我定会将之铲除。
然后希光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魔人之中一直有不服他的声音,这些希光都是心知肚明。
久在阴山,蜗居千年,就算是生存环境恶劣,也可能会磨灭一些魔人的血气之勇。乃至于,有人对他心生杀意,也是意料之中。这些人畏惧自己力量,自然也是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如何。
故而希光明知眼前茶中蕴含剧毒,也甘愿饮下。
传说中天毒花能损及仙人之境修士身躯,可那也不过是个假传说罢了。不过有些人终究还是心存希望,毕竟他们也没法子拿个仙人之境的大修来试药。
希光饮下这杯茶水,自也不必再说些什么,无非是静静等着鱼儿上钩罢了。
院子中的杂草,总是需要梳理,将之剔除。更不必提如今,这些魔人修士短视无知,善嫉狠辣。适当的手段,更能增强自己在魔人之中威信。
乃至于希光身躯未动,已然有人替他如此清除。
魔子心中微微惆怅唏嘘,魔人中的反叛之士,竟也浅薄如斯?全凭本能中的贪欲与不甘行事,所谓争权夺势的政斗素养接近似无。这不过说明,这千年间魔族修士人才的凋零。
当然如此算来,这其中终究是有几个出色人才。
希光轻轻抬头之极,便见左使凤扬轻轻前来,拂去了手指上一滴鲜血。
他替希光清除这些刺客,不过是一试如今的仙人之境修为,自然是轻而易举。
月下,凤扬轻轻行礼:“魔子不必为这些叛徒介怀,你一心为了魔人大业,可世上总有目光短浅的叛徒,并不明白你之胸襟眼光。你,一心为了魔族,受了许多委屈。”
时光流逝,凤扬心中也生出了许多感慨。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惭愧。当年自己不该被楚婉滢言语所惑,因为心中怀疑放走希尘。那个女人,确实也是聪明之极。
时间证明,希光确实一心向着魔族的。这世间最顶尖的权势,魔子也是未必稀罕。
希光心想:委屈?他为何会这般想。
他是不会觉得委屈的,平心而论,希光很少有爱恨之意。他很少为一件事情欣喜,也不会因为一件事情愤怒。这些魔人刺客,既不会让他沮丧,也不会让他愤怒。
挡在道路之上的石子,轻轻踢飞就是,又怎么会对一颗石子产生委屈之意呢?
可显然凤扬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希光是抛弃了一切荣华富贵回归。那么自然,希光也是对整个魔族充满了种族感情。然而饶是如此,一些底层魔人反而不理解魔子的牺牲和报复,作为同族深深伤害了魔子的心。
对于凤扬的想法,希光也是可以了解几分的。
他觉得让自己支持人感觉到自己委屈,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能增加忠诚度。
演戏也不必了,说实话也有同样的效果。
“无妨,我的人生,不需要他们的理解,我对魔族之心,也无需得到任何感激。做该为之事,本是我的本分。”
凤扬和在场魔修皆露出了激昂之色,对希光崇拜异常。
希光在魔人之中根基差了一些,不过也终究会慢慢的补上来了。
这样子想着时候,希光目光轻轻扫过他们:“如今魔人之中,许多魔修有议和之心,满足于北方十城。你们看,又如何?”
凤扬想,魔人之中虽然有希光这样子绝世惊艳人物,然而底蕴自然也是比不过人族修士。那么暂且的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也未必不是一桩可行之策。
这么想着,凤扬心里也叹了口气,微微有些伤感。也许自己也是被囚阴山多年,想法并不一定是对的吧。
“我等没有自己想法,魔人之中,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魔子的心意。”
凤扬斩钉截铁的回答,其他魔人亦纷纷随他跪拜。
什么时候停止,由着魔子说了算。
然而希光是个极善于把握人心之辈,此刻他心里已然有数了,却也是不觉在心里面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知晓,如若此刻停步于北方十城,那么此后再难有扩张机会。一旦议和,人族魔族便会陷入长时间的胶着竞争。
伴随时光流逝,地域的界限就会越发的分明。
他轻轻的一挥手让这些魔人纷纷的退下。
此刻,议和?这桩决定对于他这样子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他是个坚决而具有大志向的人,绝不会小富则安。阴山魔人从前居于阴山,如今得到了北方十城,便十分欢喜了,产生了满足之感。
凤扬是魔人之中具有智慧的人,可是他的心也未能免俗。只不过自己的个人魅力,让一些高阶魔修甘愿跟随。
可是这些魔人忘记了吗,千年之前,魔人占据了九州三分之一的土地。到了六梵天主时期,谈判之时,魔人已然占据大半!那时候的人族修士,也是愿意接受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