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研简直要疯了,却仍然清醒着,一点一点陷入绝望。
没有朋友,没有名声,没有未来——
她身怀绝世之技,却眼睁睁的看着养母一点点的虚弱,乃至于如风中残烛,再不能苟住姓名。
她泪流满面,我的人生,当真还有希望吗?
无论再怎么努力,还是会一次次被击败。
李从鱼说到了这儿,嗓音微微沙哑:“其实她找过我,可那时候,我在南疆进行林中之试——”
楚婉滢轻轻的点点头,她自然知晓什么是林中之试。修士与林中玄兽进行殊死搏杀,乃至于以丛林法则提升自己的实力。那么那个时候,桑研以纸鹤传信,终究也无法送到李从鱼的面前。
李从鱼有许许多多的话儿想要说,他如此努力,虽不说全部,可很大部分就是为了桑研。
他也是出身寒微,并没有太多的资源。若要在拜火教中受到赏识,若能庇护自己心上姑娘,那么只能用那么一些偏激手段,迅速提升自己。
可是他离自己心爱的姑娘,也是太久了。
“后来,她没办法了,心也死了,泪水也流了干净。楚灵主,你知道你面前的石板,她卖了多少钱吗?区区五两,银子。这等罕世之物,终究也是明珠暗投。那时候,她的养母也快要死了,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想吃一口天香楼的桂花糕。天香楼什么都贵,一盒桂花糕居然也要一两银子。而我的桑研,一直过着清苦生活。”
“然后,她便寻了个俗世的商人,人家把这块记录了绝世阵法的石板当做一件手工艺品买了回去。她淡淡对我说,难道要她去偷,去抢?又或许,这块记在句芒阵法的青灵石板,对她而言也是再没有什么意义了。当一个人无论多努力,都没有用处的时候,那便会绝望。”
不知不觉,李从鱼面颊已经淌落了泪水。
他缓缓的,用手指将面颊之上泪水给擦了去。
他说这么多,是盼望楚婉滢对如今的桑研好一些,多一份宽容。
他只怕楚灵主拂袖而去,让桑研彻底失去了人生中得到尊重的机会。
因为如今的桑研,也许和楚婉滢想的不一样。
两年前她的养母云真死了后,她便再无心制作法阵,乃至于整日酗酒。
楚婉滢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了。”
李从鱼也不觉有些悲凉的欢喜,心里面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倒霉太久了,也许当真会有运气来不是吗?所谓能量守恒定理,糟糕的运气总是会过去,好运气也会再次到来。
一切,总归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楚婉滢正欲说话儿,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轻轻一晃头。
她轻轻说道:“嗯,百里聂呢?”
方才还在街头的百里聂,如今却也是不见了踪影,关键在于并没有北离岛弟子暗中跟踪。
这样子事情,偶尔也会发生。北离岛弟子四下搜一搜,就能寻到百里聂。
总之,有锁身链的存在,百里聂也不会离开楚婉滢五里地。
楚婉滢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可一瞬间,她内心却也是浮起了一股熟悉的、病态的焦躁。
她不知什么时候,添了这个毛病。每次百里聂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类,就会有类似不安的情绪。
楚婉滢知晓自己心理上一直也有一些不大健康的地方。
不过但凡是人,都是会有一些心理小问题的,本也不必太过于大惊小怪。
然而饶是如此,每次因为百里聂浮起来焦灼时,这种不大健康的情绪也使得楚婉滢眼皮扑扑的跳。
小巷之前,百里聂的手懒洋洋的抱在胸口,眼珠子轻轻眯起。
他瞧着摊子上的花朵,南疆雨水多,花儿也是开得格外的娇艳。所以南疆的女郎,都爱在鬓发间插几朵鲜花,衬托明艳的容貌。便是这里的贫家女,戴不了金银首饰,也会在鬓发间别朵鲜花。
一时间,大街上走的妙龄女郎,皆是鬓发生香。
百里聂琢磨着,要不要买几枝花,给楚灵主戴戴。
他知晓,这个心眼多爱怀疑人的楚灵主其实也极爱俏的。那么自己送几枝花,哄着楚灵主戴上,必定能让她心里面甜甜的。
百里聂琢磨着挑什么颜色。
身为北离岛灵主,楚婉滢打造的是亲和力路线,卖的是宽和公平,走的是大气温婉路线。故而楚婉滢一向不穿过分扎眼的服色,那红衫也只穿过一次。那就粉紫?应当也不错。
这么些年,他习惯于揣摩楚婉滢的心意,探究她的喜好,将她一举一动都竭力分析。
他琢磨得十分上心,仿佛楚婉滢当真是他内心之中,最值得珍惜之人。
一旦沉溺下去,有时候百里聂自己也忘却这是演戏。
乃至于,他内心当真因此生出几分甜甜的快乐。
然而这个时候,一股子淡淡的寒气这样子涌来,缕缕寒气却也是这样子涌来,带来熟悉的森寒之意。
幻影刺客的冰冷味道,就这样子让百里聂嗅到。
而那样子的味道,却打碎了百里聂内心甜甜的快乐,仿佛让他从某种甜美的游戏之中醒过来。
一瞬间,他浅浅含笑的俊美面颊微微发僵,竟不免流淌了几分冷怒。
只不过他一向是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那脸蛋上很快又恢复了熟悉的讨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