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楚凌霜是气愤,可毕竟花府也不是火坑。如此也好,楚玉薇留在无妄城,总是十分尴尬。他这几番叮嘱,也是出于旧日情分,也代表冰释前嫌。不过楚凌霜心中有事,也不能对于楚玉薇投射太多的关注。
他匆匆叮嘱了几句,便入内见楚婉滢。
楚玉薇原本还以为,师尊会气恼霸道的指责自己。因为楚凌霜一向说一不二,而她也温柔顺从。她本以为,一向温柔的女徒儿加以顶撞,师尊会动怒,乃至于怅然若失的。
然而没有,并没有,楚凌霜还是有一城之主的气度。
而她心里面,并不是开心。
这一刻,她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然不是无妄城弟子。
及回去花府,她发红的眼眶犹自有几分潮润之意,也使洛蕊仙子瞧在了眼里。
洛蕊仙子也不觉询问:“玉薇,莫非,无妄城为难你了?”
洛蕊仙子老大的不开心,毕竟自己已然送药示好。大劫在前,她也不想和友军关系紧张。这无妄城,未免也太傲气了。
楚玉薇也还不至于说谎,立刻摇头:“师尊,并非如此。其实楚灵主,还谢过花府,是我,是我自己不好。”
她嘴里说是自己不好,可是别人瞧来,就会觉得,她可能真受了什么脸色。
洛蕊仙子反而面色和缓下来:“罢了,师尊知晓,你也受了委屈。你本来是无妄城爱徒,投入我府中,人家不免有些想法。好在,他们明面上已然接收此事,当然,也会给你几分脸色看。不过今日他们既然谢过这个药,至少明面上不能说你不是,也大约不会再和花府计较。”
楚玉薇有些吃惊,洛蕊仙子口中,自己受些脸色也无所谓的。
她一颗心,忽而微微一沉。
洛蕊仙子如今,已然不生无妄城的气了?楚玉薇并不知晓,这些人族大修,身为一方之尊,是很少长久性生谁的气的。
她轻轻垂下头,掩住了自己幽润的面色。
洛蕊仙子此刻心事重重,并不知晓自己徒儿的想法。楚玉薇是个喜欢竭力博取别人好感的人,故而在洛蕊仙子眼里,这个徒儿一直很懂事。懂事到,自己应该不必再给她什么特别的心理辅导。
这时候仙首身边仙侍来禀,宁子虚似有不适,却也没什么大碍,洛蕊仙子便打发楚玉薇去瞧他。
楚玉薇垂眉顺目,应了一声是。
一股伤感失落,充盈在楚玉薇心头,乃至于她念及楚婉滢,也不觉泛起了一股子针扎似的疼意。
是因为贺兰青吗?也并非全是如此。
一开始她虽恨,然而楚玉薇其实知晓贺兰青是错的。再者,世上坚决的人虽多,这其中却不包括楚玉薇。
楚玉薇温婉多情,心意和想法也是随时改变的,也少了几分决绝之气。
如今呆在玄府,洛蕊仙子对她不错,可她却并不开心。至于为什么这样儿不开心,她也说不上来。
也许,因为洛蕊仙子对每个弟子都不错。而她内心之中,渴切盼望一丝特殊。至于需要所谓的特殊,其实她也并不是需要给予什么特别的好处。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似楚玉薇,她虽然出身寒微,可当年一堆弟子中,却被无妄城高层一眼看中。因为她的天资,因为她的纯洁,故而成为了无妄城主唯一的亲传弟子。那么,她是特别的。
苏遮虽然纠缠不休,给予楚玉薇困扰,却也被楚玉薇所迷,印证了楚玉薇的魅力。凌婉是岛主之女,千金之躯,却也是对她流露出嫉妒的丑态。纵然凌婉百般为难,可也因为楚玉薇得了一桩她所稀罕的东西。乃至于,她赌气到了玄府,宁子虚也对她一见钟情,进而对她霸道纠缠,不依不饶。
她的人生之中,无奈也好,被人针对也好,她总是一个不一般的存在。
可是现在,现在她在玄府的日子,很是,很是平静。
洛蕊仙子善于御下,师姐妹们对她也是客客气气,没有了嫉妒,没有了那么多风波。而她,就跟其他的玄府弟子一样,那样子的普普通通。
这一切缘于楚婉滢的归来,伴随楚婉滢的归来,什么都变了。她在无妄城那么多年,现在无妄城却好似忘记了她。好似,从来没有一个人叫楚玉薇。
一股子的酸意,顿时涌上了楚玉薇的心头,使得楚玉薇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的落下。
那种干涩的,被世间遗忘的悲凉,夹杂对贺兰青的思念,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到达宁子虚居所时,楚玉薇已然恢复了平静,轻轻擦拭去面颊上泪水,竭力做出了一副坚强的样子。
然而当她推开了门,却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一把匕首,狠狠的刺透了宁子虚的手掌,就这样子的钉在了桌上。宁子虚满脸尽数是冷酷之意,闪烁着屈辱和愤怒。
他的面颊之上,已然布满了泪水。
从亲手杀死了司无意,他一直将这股火憋在了心里。那么什么希家少主,魁都之光彩,一下子火遍了九州,抢了他的风头。之后万剑盟传讯,众人议事时候,宁子虚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陪衬。
这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做出了这样子自残的举动。
当然,这样子的习惯,亦是宁子虚早便具有的。小时候,在逃亡的过程之中,他族人被诛灭,故而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道伤口,发泄内心的痛苦。那时候司无意看着他自残举动,饱含了热泪。
这种具有表演欲的举动,使得宁子虚得到了想要的关注,并且从中获得了几分的愉悦。
此刻,这般血腥的举动,更成功攥取了楚玉薇的注意力。
那个一直想要逃开的小女修,就轻盈的掠到了宁子虚面前,按捺不住内心关心,泪水盈盈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宁子虚自然而然抽读了她的心意,那种真切的关心取悦了宁子虚。楚玉薇已然灵巧的封穴止血,拔出了透过手掌钉在了桌上的利刃。
她正要给宁子虚伤口上撒上了药粉裹伤,此刻这片手掌染血的手掌,却颤抖着握紧了楚玉薇的手掌。
“玉薇,你不要问,你可不可以,无条件相信我,支持我。”
宁子虚抬头,面颊透出了痛楚,仿佛只要楚玉薇摇摇头,他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苦涩的微笑:“纵然我不能给予你什么,可是,我的心里面,只剩下你了。”
一股子奇异的战栗,顿时也是涌上了楚玉薇的心头。说到底,这样子病态的,极致感情,本身也是具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更不必说,宁子虚还将气氛渲染得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