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燕庭冒出股心虚。
曹兰虚大胆假设:“怎么,昨晚睡觉,他在被窝里踹你了?”
怪不得陆文说老不正经,瞿燕庭听不下去了,道:“您还有活儿吗?没有的话我要占用厨房,大概还要用您点肉。”
曹兰虚问:“你要干吗?”
瞿燕庭撸起袖子,说:“包饺子。”
家里肉不多,瞿燕庭用猪肉和牛肉混在一起,和面、剁馅儿、揉捏擀皮,只穿一件毛衣便热出了汗。
下午就包好了,晾在案板上,等陆文回来下锅煮熟就可以吃,瞿燕庭坐在院里看书,一边等,偶尔刷刷微博上的消息。
古镇上在办集市和街宴,外面是红火的嘈杂,炮竹声几乎没停过,有顽劣的小孩儿跑过时朝大门洞扔小炮头。
一直等到黄昏,敞开的两扇门外暮色四合,瞿燕庭看得眼睛微酸,搁下书,起身走到大门口的台阶上。
手机在兜里振动,瞿燕庭僵硬拖沓地掏出来,是陆文,他庆幸地松口气,滑开通话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陆文的声音传来:“瞿老师,是我。”
瞿燕庭望着长街尽头,乱糟糟的人群中分辨不出每一张脸,但他收不回目光,问:“节目录完了吗?”
“录完了。”陆文兴奋地说,“大家想去城里大吃一顿!”
瞿燕庭隐约猜到下面的内容,应道:“嗯,除夕热闹点比较好。”
“所以我答应请客了。”陆文笑着说,“恐怕凌晨以后才回去,曹师傅家里没电话,帮我跟他说一声。”
瞿燕庭道:“我知道了。”
“哦对了。”陆文补充,“如果回去太晚,我就在宾馆和经纪人凑合一宿,免得吵醒你。”
瞿燕庭攥紧机身:“好,玩得开心点。”
挂断电话,橘红的余晖差不多落尽了,街上的人影愈发模糊,瞿燕庭返回几步,屈膝在大门槛上坐下,头顶悬挂着两只红灯笼。
他揣着外套的口袋,并拢双腿,垂首抵住自己的膝头。
饺子皮晾久了会变干,应该盖起来;沾了面粉的毛衣要换下来,用清水泡一泡;电脑没关机,今天还没有例行检查邮箱。
瞿燕庭找出一堆事情做,却静止在硬邦邦的门槛上,始终没有动弹。
忽然,台阶下一道声音说:“是在等我吗?”
瞿燕庭猛地抬起头,几阶之下,映着红灯笼微弱的光,陆文静静立在那儿,眉宇间全无通话中的激动,反而露着一份不常见的沉稳。
瞿燕庭有些呆住:“你不是说不回来?”
陆文直接承认道:“你那么聪明,怎么猜不到我是骗你的。”
“为什么?”
陆文走上台阶:“本来想欲擒故纵,结果发现没那么高的道行,在集市录节目看见什么小玩意儿都想给你买。录完大家要狂欢,我却只惦记回来讨你个好脸色。”
他走到瞿燕庭的面前了,蹲下说:“但忍不住试试,骗你一下,看你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想我。”
瞿燕庭这才发觉陆文拎着一大只红色塑料袋,半透明的袋子里装着鼓鼓囊囊的烟花。他依旧逃避,不从正面回答:“我给你包了饺子。”
陆文却险些因这一句绷不住,问:“什么馅儿的?”
“猪肉和牛肉。”瞿燕庭把手从衣兜拿出来,“你喜欢么?”
陆文顿了顿:“两种肉,又叫鸳鸯馅儿。”
胸腔有什么东西满溢出来,瞿燕庭不敢再张口,伸手捉住陆文的衬衫衣领,将微微卷起的边角抚平。
塑料袋被风吹的脆响,陆文用下巴蹭瞿燕庭的手,说:“以后不要眼巴巴地瞧别人放烟花了。”
瞿燕庭嗓音发黏:“好。”
“你弟弟长大了,不能永远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你,你也不要只为了他才期待一年一次的除夕。”
“好。”
“有人愿意吃你包的饺子,也有人愿意你陪你守岁。”
“陆文……”
“嗯,这个人就是我,今年就是我要做的第一次。”
陆文握住瞿燕庭的手,把他拉起来,牵着走下台阶,在宽敞的路面上,他打开袋子,将所有烟花全部摆出来堆放在一起。
点燃细长的引子,一小簇火星飞快地燃烧起来。
陆文敞着大衣逃跑,奔到瞿燕庭的面前张开双臂,自然又心机地讨到一个拥抱。瞿燕庭被撞得晃了一下,怔忪地盯着燃到尽头的火花。
刹那间,一整片烟花堆全部引燃,炸开一声声巨响,门前的黑夜亮如白昼,瞿燕庭扬起头,繁复斑斓的烟火在夜空绽放,散落满天火树银花。
陆文拿出那一枚银戒,轻轻托起瞿燕庭的左手。
光滑的戒圈上刻着一只小燕子,在焰火的照耀中闪光,无名指的指尖微凉,瞿燕庭的心头却烧灼得厉害。
等戒指一点点套进指根。
陆文开口:“瞿老师,我发现两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