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剑抬手搓了下脸,眉心皱得像包子的褶儿,说:“谈了大半夜,节目组的态度很坚决,希望能息事宁人。”
“什么叫息事宁人?”
“负责人说,这件事发酵得厉害,必须作出公开的澄清,综合考虑和权衡……操!我直接说吧,丫的意思就是肯定有一方要认错!”
陆文意识到了,但不想承认:“那就让姓靳的认啊!是他抢我的东西!”
“我说了,这句话我把嘴皮子都说破了。”孙小剑满脸疲惫,“但节目组……希望咱们把这事认下来。”
太阳穴要炸开般,陆文磨着牙:“我的东西被偷了,还要我承认是贼?放他妈的屁!”
曹兰虚也火了:“没这种道理!大灰,别听他们的!”
孙小剑进门前徘徊了十几分钟,说得很艰难:“节目组基本已经决定了,如果你答应,今天就去录集市的内容。”
陆文说:“通告里还没到集市!今天应该制作,做我画的戒指!”
孙小剑道:“戒指……改成靳岩予做。”
“做他的春秋大梦!”
“节目组摆明要保他……”
“他想都别想!他人呢?先滚回来再说!”
“靳岩予的团队表示,你认了,声明发出来,他才会回来继续录。”
陆文怒火中烧,到底谁才是犯错的人?凭什么犯错的人有权要挟?他把手里的叶条抽打在地,吼道:“我他妈还不录了!老子不伺候了!”
“如果你拒绝。”孙小剑无力地摘下眼镜,“就真的不能录了,节目组会和咱们解约,恐怕观众更误会你有问题。”
两厢对比实在太过残忍,陆文一时被伤害得难以反应,愣愣地说:“好啊……那就解,我要告他们。”
孙小剑劝他:“节目组拿着拍下来的证据,而且拖得久了,你还开不开工?”
陆文觉得头重脚轻,晃了晃,背后抵来一只手掌撑着他,转过身,他才发觉,事情的走向完全如瞿燕庭所料。
“瞿老师……”
瞿燕庭毫不意外,平静得彷如无事发生,他抚弄陆文的后心,说:“答应吧,就按对方说的办。”
陆文睁大眼眶:“什么……你让我答应?”
瞿燕庭握他的手,重复道:“先答应下来。”
那双眼中蔓延着血丝,陆文满口沙哑:“你明知道那是、是我给你的。”
瞿燕庭说:“你相信我一次。”
陆文说不出“好”,也无法对着瞿燕庭说出“不好”,他挣开手,愤怒和绝望冲撞成崩溃,踩上楼梯躲进房间,狠狠地摔上了门。
孙小剑纠结道:“瞿编,这……”
瞿燕庭说:“告诉节目组,陆文同意了。”
“……好。”孙小剑不放心地朝楼上瞄。
“你去忙吧。”瞿燕庭明白对方的顾虑,“我会看着他的。”
孙小剑垂头丧气地走了,大门一关院子顿时安静,曹兰虚强压着肝火,语气不悦地说:“继续录?都别想再跨进我这个门!”
瞿燕庭道:“曹师傅别讲气话,您肯定和电视台有协议,违约的话要承担不小的损失。传统工艺式微,古镇也很需要这档节目的宣传。”
曹兰虚堵得撒不出火,道:“你先去陪着大灰吧,给他端点吃的上去。”
不料瞿燕庭摇摇头,说:“大老爷们儿没那么不经事,让他独自静一静。曹师傅,能带我参观一下作坊吗?”
曹兰虚古怪地盯着他,约莫四五秒,一甩袖口:“跟我来吧。”
瞿燕庭跟随老头进工作间,琳琅的银饰比资料要生动百倍,他边看边问,边问边记,一直到十点左右,他打开文件袋拿东西,说:“曹师傅,恐怕还要请您帮个忙。”
二楼卧室里,陆文在收拾行李箱,乱塞一气然后暴力地扣住。他死也不拍这破节目了,宣称多真实多有意义,全他妈扯淡。
让他背锅?
好,他背。发完声明,等靳岩予一露面,他把那孙子揍残废再走!
出了满额的冷汗,陆文踱到床边栽倒,那些人糟践他就罢了,最让他难受的,是瞿燕庭竟然也要他打碎牙齿吞下去。
屋外静悄悄的,他闷在房间一个多小时,瞿燕庭甚至不上楼看看他,一点都不担心?那大老远跑来算什么?说想他又算什么?
手机响,收到一条微信。
陆文蓦地忐忑,坐起来,犹豫片刻点开看,是孙小剑发来的一句话:咱们一定能跨过这个坎儿,最近先不要上网了。
心头紧缩,陆文根本控制不住双手,登录微博刷新,刚过去的十点整,《乌托邦》官微发布了一则声明。
尽管用了“玩笑”、“误会”的字眼矫饰,可含义依然清晰明了,戒指设计图系靳岩予录制中所画,与他无关。
陆文霎时透不过气来。
这则踩碎他尊严的声明,令事件波澜壮阔地膨发至顶端,而他一下堕到了谷底,刺眼的热搜和如潮的转评接踵而至,像一张带刺的巨网把他活生生地囚住了。
陆文的指尖贴着温热的机身,刺刺地麻痹。
忽然,门开了,瞿燕庭出现在门口。
陆文望过去,一切情绪都归零,只呈现无声无息的茫然。瞿燕庭走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