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问好是不存在的,招手也不可能。陆文和瞿燕庭四目相对,一瞬后便错开,把头扭回去。
接下来布景完成,各部门就位,陆文走向葡萄藤。
这架葡萄藤是叶杉种的,他无数个深夜独自坐在下面,以排遣心事。昨夜通宵拍摄,半宿的时间都是在葡萄藤下进行。
即将拍摄的这一场,是叶小武翘课回家,发现叶杉的新书被毁坏,想为叶杉重新买一本。他没钱,见街坊在葡萄藤下打牌,于是心生一计。
陆文走过去,方向调转,瞥见瞿燕庭已经离开了阳台。
开始拍摄。
“叔叔阿姨,又打牌呢。”叶小武冒出来,往架子上一靠。
对于他翘课,街坊司空见惯,杨阿姨说:“重点高中那么难进,你三天两头地逃学,以后有得后悔。”
叶小武:“今天开运动会,我就回来了。”
“胡说八道。”林叔叔说,“我侄子和你同校,说下个月才开。”
叶小武:“嘿嘿。”
杨阿姨:“小心你妈回来抽你。”
叶小武:“我就说脑壳痛,我妈最疼我,舍不得打。”
钱大爷悠悠开口:“他逃就逃咯,学又学不会。我看应该他去鱼摊帮忙,反正考大学也没指望。”
叶小武最不喜欢钱大爷,糟老头子倚老卖老。他说:“你就知道我考不上?我如果考上大学,开学典礼请你去。”
钱大爷:“你能考进去,那我能去大学里面当教授。”
叶小武话锋一转:“您把当教授的事情放一放,先结一下拖欠的五次台费行吗?”
钱大爷变了脸:“小兔崽子,十块钱也要催债,等我赢钱就给你。”
叶小武:“你每次都这么说,前后五次了。十块钱台费你都拖,你吃碗小面是不是要分期啊?吃锅串串是不是要贷款啊?”
钱大爷向来爱占便宜,恼羞成怒地把牌一推,赖掉十块钱走了。
叶小武立刻坐下:“我来我来,玩多大的?”
杨阿姨:“你有本钱么,别凑热闹。”
“您不懂了吧。”叶小武说,“我这叫空手套白狼。”
叶小武学习不行,跟学习无关的东西样样拿手。他加入牌局,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专注看牌,每一圈连声都不吭。
一旦赢钱,他曲起两指在桌角敲一敲,示意大家给钱,姿态如同一个老手。
几圈结束,叶小武不止赢够书钱,按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他和叶杉下个月的零花钱都够了。他毫不恋战:“就玩到这里吧。”
另外三人不甘心,要求再来一局。
叶小武把零散的纸币一张一张地叠起来:“谢谢各位叔叔阿姨的赞助,我要给我哥买书去了。”
任树喊道:“停,过!”
休息一小时拍下一场,工作人员先换场准备。
陆文没挪窝,停留在椅子上,等周围渐渐走得七零八落,他注意到阮风立在葡萄藤外。任树也看见了,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半天了。”阮风回答,“听说a组拍打麻将,我来看热闹。”
陆文心想,不愧是四川人,虽然品种不太纯。
这部戏从立项到筹备,任树基本告别了一切娱乐活动,他走到桌边,心猿意马地摸了张牌。阮风也凑过来,加上陆文,形成三缺一的局面。
人差不多走光了,阮风说:“不够人耍。”
任树环顾一圈:“再叫个人,去叫瞿编来。”
阮风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钱包:“瞿老师肯定很忙,还是不要叫他了吧。”
陆文暗道,这大概就叫作“避嫌”。
任树说:“大学的时候我们偷偷在宿舍打牌,瞿编从来不参与,应该是不太会。当时是穷学生,输了难过,如今就无所谓了。”
阮风不失礼貌地笑笑:“呵呵。”
任树说:“去叫他,他输的钱请咱们喝饮料。”
阮风:“还是算了吧……”
“年纪轻轻怎么那么磨叽。”任树使唤道,“小陆,你去叫瞿编。”
有些事真是沉默也躲不过,陆文无奈地遵命,去单元楼里敲门。敲得手都酸了,瞿燕庭才打开一条门缝。
陆文开门见山:“打牌么?”
瞿燕庭说:“没兴趣。”
陆文撇清关系:“是任导让我叫你。”再若无其事地加上一句,“而且,阮风也在哦。”
瞿燕庭没反应,哦什么哦,不理解这人冲他撒哪门子娇。
陆文没耐性了:“我们都知道了,您不太会玩。牌技差也没关系,您的身份摆着,我们哪敢赢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