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菀青却完全没有她们母女的镇定自若。在看到林羡的一瞬间,她就再次确认了,她……是当真,对林羡动心了。
否则,心上怎么会那样雀跃欣喜,又那样纠结痛苦。
林羡把她当亲近的长辈,所以能够当着周沁的面,这样坦坦荡荡地抱住她诉说衷情,她心怀鬼胎,却是做不到了。她整个人僵硬地被林羡抱住,心虚和负罪感甚至让她额间在寒冬腊月里平白地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动声色地微微挣脱开林羡的搂抱,羞愧心虚地不敢直视周沁和悦的笑脸,只侧开身子,帮林羡拉了行李箱的手柄,语气带着几不可觉的轻颤招呼道:“姐,羡羡,你们来了,进来吧。”
而后,林羡被周沁赶回房间把行李放置回去,周沁自己则是在客厅,和萧菀青闲话家常。她不知道,她对萧菀青的每一句笑语盈然,嘘寒问暖,对萧菀青来说,都让她有如置身沸水之中,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煎熬万分。
萧菀青半点都不敢直视,周沁对她信任温润的眼眸,一直,都微微侧低着头,找寻视线之外的东西作为着落点。
幸而,不过三十分钟,周沁见夜渐渐深了,林羡和萧菀青还要洗澡收拾,便起身去了林羡房间又叮嘱了林羡两句诸如要听话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后,告辞离开了。
周沁一走,萧菀青浑身陡然一松。像是结束了一场大战般,她合上门,背靠着门,几近虚脱。林羡没有注意到萧菀青的异常,她见妈妈走了,立刻开心地连跑带跳地往自己房间跑去,边跑边和萧菀青说:“萧阿姨,我给你带礼物了。”
萧菀青眸色复杂地盯着女孩俏丽活泼的身影,心底,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不肖多时,林羡就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还带着名牌的崭新手提包,献宝似地笑嘻嘻双手递给萧菀青:“萧阿姨,送给你的。我托成隽哥哥从美国带回来的。”说罢,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用之前攒的压岁钱买的,我……我平时花钱有点大手大脚,所以攒得不多,只够买这一个,怕我妈妈吃醋,所以,没有告诉我妈妈。”
萧菀青低头看着女孩双手之上所奉的价格不菲的当季新品手提包,半晌,视线上移,看着女孩明艳澄澈的笑脸,听着她真挚娇软的嗓音,一时间,百味陈杂,又喜又悲……
她何德何能啊。
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周沁那样的信任信赖,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林羡这样的喜爱敬爱……
她敛下阴云翻涌的双眸,强作镇定,温声却坚定地回绝林羡道:“这我不能收。”她终是抬眸,直视了听到拒绝后闪过错愕与难过的眼眸,解释道:“羡羡,你还小,还没有经济独立,我不能收你这样贵重的礼物。”
林羡委屈辩解道:“这不是我向爸爸妈妈讨要了钱买来的,是我自己攒下的压岁钱买的,是我自己的钱。”
萧菀青眼神温和却带着决绝地看着她,摇头道:“这不一样,林羡。”她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轻声道:“羡羡,就算你以后赚了钱,第一个可以与你分享的,也不应该是我,是你的爸爸妈妈才对。阿姨我,没有这个资格的。”
她见林羡拧着眉,黑如点漆的大眼睛盯着她,满是失望与难过,还是心软。她双手接过林羡手上的包,转换了脸色,露出了一抹清浅动人的笑意,语调微扬,夸赞道:“羡羡非常有时尚的眼光了。这个好漂亮,其实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就非常喜欢了,还想着什么时候朋友方便,托她帮我带一个的。”她若无其事地问林羡:“等我回头把钱打给你成隽哥哥好不好?”萧菀青知道,林羡肯定已经把钱给许成隽了,她只是想给林羡一个台阶下。
听着萧菀青这样不留余地的回绝,妄自菲薄的自谦,以及那最后显然是哄骗小孩子的语气,林羡满心的欢喜与火热,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到心扉。
她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萧菀青,拧紧眉头,半晌,淡淡地吐露了两个字:“不好。”
其实,她心里知道,以萧菀青的性格,拒绝她,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她心上,就是莫名地难过,难以接受。
好像,她努力了很久,拼命地拉近了与萧菀青的距离,可是,她们之间到底还是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巨大鸿沟。
就像,萧菀青可以坦然地接受周沁的名贵茶具,却不能接受她的心意。
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她还是,没有在萧菀青心里,取得一个平等的成年人地位。
萧菀青意外地听见女孩这样冷然的声音,惊讶地望进林羡乌黑幽深的眼眸,才惊觉,女孩青涩的容色里,竟是她未曾见过的固执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