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叹了口气:“反正,她也都走了,你左右再强求不得。喏,这是她留的信。”
“走了?”长生脸色大变,接过那信,指尖微抖,迅速拆开。
只见纸上书着熟悉的洒脱行草,洋洋洒洒,竟有不小的篇幅。
开头应起称谓处,有一团凝合的墨点,长生似乎都可以看见屠酒儿拿着笔,笔尖长久地停顿在那个地方,呆呆地出神想着怎么称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应是想写阿漪的,但最后还是写了“帝君”两个字。
“帝君。”
长生只读此二字,心里就已经开始难过。
“初见之时,我惊诧之余,追随本能跟着车驾来到神霄玉府,当时惶恐,不知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可我深知,帝君已不是花初或者明漪,十年间,我也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屠酒儿。”
“若在十年前,我定要不管不顾冲将进去,口中所言便是心中所想,若眷恋,就搔首弄姿博求青眼,若愧疚,就直言歉意利落干脆。可恨,如今我却只能徘徊于门前,进不得,走不了,终日惶惶,犹豫不决,牵丝攀藤,畏首畏尾。”
“我明白,过去我桀骜放肆,自私贪玩,说了许多谎话,做了许多错事,也害了帝君的两世人生。这十年,我的身体与精神都沉浸在不可自拔的苦痛中,尝足了应得的下场,我不想辩驳什么,亦不是想装可怜,只是有些话必须要告诉帝君,否则,此生不安。”
“十年前那一场误会,我到阿漪死的那一刻才醒悟,却到了也再来不及说了。东海那一战后,我不是因为留恋花初才抛弃阿漪,也不是因为嫌弃疤痕才离开阿漪,在她为救我罔顾性命时,我就已开始愧疚,并准备做出补救,所以暗自撤掉了阿漪身上的媚术。因我真的爱她,不想再直面一个不爱我的她,这才选择先行离开。那时不知阿漪竟早已心寄予我、撤不撤媚术造不成任何影响,还以为做了件好事,于是此一别,竟错过了这许多年。后来再想开口,喉中已有封缄,眼看阿漪带着误会与遗恨在我眼前死去,心神俱裂,生不如死。”
“虽有误会,我却晓得自始至终都是最初那一次少不更事的媚术惹下的祸患。自阿漪死后,我肝肠寸断,恨不得随时赴踏黄泉,只求偿还当年欠下的债。幸而她是帝君的凡胎化身,如今能再见到帝君,心里感想颇多,如同乱麻,交叉缠绕,寻不到头。本想当面与帝君道一声抱歉,但帝君嫌恶我,我心中亦怕,求帝君原谅,仅留此一封薄纸。”
“尽管曾经有过玩心,但我真的爱花初,也爱阿漪,望帝君相信我。”
“我真的知错了。”
“过去的那几百年,对不起。”
没有落款。
紫微在一边偷偷看完全书后,缓缓舒口气,不经意一瞥,才惊觉长生眼角有泪。
“长生?”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长生的衣角。
“我以为……我以为她是对我无情的,我还以为她始终都在玩弄……”长生含着泪低声喃喃自语,似有懊恼悔恨,“原来我竟……竟错了么?”
“什么错了?”
长生一时回了神,折起手里的信,匆忙放入袖口,抬手间掩饰般抹了一下眼角,低下了头。
“你还好吧?”紫微不知该不该给她递快帕子。
长生撑着剑,没搭理她,径直向身边的侍女道:“去准备车驾,我要前往青丘。”
紫微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长生看着紫微的眼睛,“你不懂……我误会了一些事,因此害苦了她,竟害到她惧怕我。她眼下既然怕我,那我就主动去找她。怎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