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经年累月只增不减,治安民生一日不如一日。
对于谢氏复仇之事,无心无可指摘,亦能理解。
但,寻常百姓又何其无辜。
想到这些年在北齐的所见所闻,无心多有感触,便也不再执着于原定的计划。
他看着谢云曦,很是由衷地感慨,“世人常言君子远庖厨,但老朽瞧着你们一家子倒挺开明。可惜,开明如谢氏,为何却看不到北齐城如今的近况呢?”
话题突转,谢云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北齐城?近况?”
——敢情这无心绕了一大圈子,所谋之事竟然是北齐城的民生?
后知后觉间,谢云曦琢磨出味来,“所以,大师您的意思是,我谢氏恢复北齐城民生,您就同我去琅琊,救我兄长?”
“你小子倒是机灵。”
无心随口夸了一句,转又道:“老朽确实意在北齐,但要的却不仅仅是简单的‘恢复’。”
所谓恢复,不过是谢氏收敛手脚,回归从前三足鼎立的平衡。
其他各世家和皇族势力重入北齐,谢氏回归幕后,坐山观虎。
这模式并没什么毛病,若慢慢恢复,估计也就五六年的时间,便可令北齐恢复到原有的生活水平。
五六年于世家、皇族不过眨眼,可对于那些挣扎在温饱边缘的流民却太过漫长。
其实若世家皇族想,恢复北齐并不需要五六年,但问题就在于这事对他们并无多少好处。
基础建设这种事,短时间内,大多无利可图,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世家也好,皇族也罢,终究还是以利为重的一群人罢了。
所以,仅仅是“恢复”,对于现如今的北齐,特别是北齐城的流民而言自然是不够的。
尤其是今年,秋已至,冬——已经不远了。
一场寒冬,足以抹去上千流民的生命。
“老朽要谢氏保证,今年北齐九成的流民能安然过冬,一年内,七成流民能安居乐业,三年内,北齐恢复你父亲——谢闵生前的民生水平。”
说完这些,无心便定定的注视着自己身前的少年。
然而,谢云曦却是一脸茫然。
见他并不做表态,无心自然心生误解,“怎么,是太难了做不到,还是有损你谢氏利益不想做。”
无心冷下脸,语带寒芒,“看来,谢氏也不过尔尔,所谓护短,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也一样溃不成——”军。
“哈?”谢云曦挠了挠头,“那个,不是,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天大的难事呢,敢情是这么点要求啊。”
——这么“点”要求?
看着一脸“就这,就这,艾玛,你早说”的少年,无心莫名陷入自我怀疑:难道恢复民生真就那么简单?
听了全程的谢十二和谢年华其实比无心还要懵。
虽说谢氏底蕴深厚,但这些年北齐确实损耗颇大。
北齐地域算起来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个省市,这一省的经济民生单靠一族之力修复——呃,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好嘛!
谢十二看着谢云曦绝美的侧脸,一时竟不知该做何表态。
对家族有信心是好事,但这般迷之自信,这般狂妄——“一定是琅琊那儿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不行,回头得找谢朗好好说道说道,瞧瞧这好好一孩子,怎么就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听到谢十二的嘀咕,谢年华再次陷入沉默。
明明最有问题是谢云曦那小子,和琅琊有啥关系,和他父亲有啥关……“不对,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关系”。
过分溺爱,致使某人过分狂妄。
看着狂妄不自知的某少年,谢年华万分头疼,“咳咳,三郎,莫要轻狂,做人要谦逊,咱们家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哦。”谢云曦不置可否地眨了眨,随即又颇为无辜地说道:“我没狂妄啊,至于谦逊,二姐,你自个有这玩意儿吗?”
“……”并没有谦逊这美德的谢二姑娘,“喂,这是重点吗?”
“……”担忧教育问题的谢十二这下更担忧了,“要完,后辈堪忧,这可如何是好。”
内心再三受到重击的无心:“……”能来个按理出牌的人嘛,这一个个的,咱就没一个正常的。
一时间,厅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作为“背景墙”,郝平凡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咦,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很是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左右看了一圈,突然灵感一闪,当即自拍脑门,“哦,我知道了,瞧我这木头脑子,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说着,郝平凡便自顾自的从右袖袋中掏出一张绢布。
“应该是这份吧,刚也没听到先生发暗号,也没见云曦兄弟他们讨价还价呀?”
郝平凡看着手上的那一张绢布,一边回忆,一边呢喃:“也不对,刚走了会神,指不定是走神的时候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