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刚才叹什么气呢?”
元衿道:“过年皇祖母一定有许多事要忙,孙女以为自己来晚了,又与皇祖母错过了。”
太后一哂,却也想起自己的确许久没正眼瞧过元衿了。
被这么一说,心中倒觉有些对不住她。
乌嬷嬷与太后相伴多年,亦仆亦友,她抱着元衿与太后打趣:“格格,五公主真的和咱墙上贴的那年画一样呢。”
元衿回头瞧了眼,也笑了起来。
还真是巧,那画上孩童和她今日的穿着打扮几乎一样,只是——
“不像不像,元衿的外袄和她不一样,那是绯红,元衿身上的是绛红!”
太后定睛瞧了瞧,道:“还真是。”元衿身上这件的红要老气些。
好好的孩子穿得这么老气横秋,太后不满问:“大过年的,怎么不给公主穿得鲜艳些?小小年纪,穿着咱们这些老太婆的颜色做什么?”
这话问的便是权嬷嬷了。
权嬷嬷心下煌煌,可这委屈又说不出口。
公主用的料子都是内务府按例分的,样式都是宁寿宫按需做的,五公主常年在屋里养病,谁也不多管她,更无人关心她的衣服料子和样式是不是合适她的年纪。
正当她煎熬时,元衿开口:“皇祖母,我这也是红的,就是红的不一样。现在是过年,只要穿红都吉祥!”
她又指指太后的膳桌:“连御膳房都给皇祖母备的红色糕团,红红火火,吉祥如意,一年顺利!”
“对对对,吉祥如意,一年顺利。”
上了年纪就爱听吉利话,太后更是如此,被元衿这么三言两语一说,便也不在意什么红色暗不暗了。
连带权嬷嬷也松了口气,再看看太后今日对公主比往日少说热络了十倍,不由在心底惊诧又兴奋。
太后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让乌嬷嬷去搬张凳子来,再添了副碗筷。
“来,坐这儿。”
元衿坐下,往膳桌上定睛一瞧,更为这阶级差异唏嘘。
自她穿越来后,每日午膳晚膳都差不多,荤素结合的五六道菜配两盘点心,菜色口味都十分像大学里食堂的大锅饭。
无功无过,饿不死,但绝不能算好吃。
再看看太后面前这一桌,眼花缭乱、五味俱全。
素菜就有七八样,冬日蔬菜少,于是白菜就换着花活弄出了醋溜、高汤、爆炒三种做法;荤菜就更不必说了,光那盆肥瘦相间、随时准备进锅烫一烫的羊上脑,就让元衿挪不开眼。
以她的经验,那羊上脑应该是蒙古送来的小羔羊,取得是最嫩最细的部位,仔仔细细片成最合适的大小。
要吃时,只需烫个一分钟,便能鲜美无比。
若再能蘸上配了韭菜花的麻酱,那真真是冬日属于口舌的人间仙境。
就这么想着,她便在太后左手边看见了一碟子麻酱。
当时,元衿脑海里只有一句:本公主如何奋斗,能成为太后?
伴着太后递来的一筷子菜,元衿就打消了这念头。
算了算了,做不了太后,就做太后身边的女人,哦不,女孩吧。
她拿起筷子,先说了句:“谢谢皇祖母。”
正要下筷时,被太后拉住。
“元衿,刚才你身边的太监说你背下了一节佛经,在吃前,先让皇祖母考考你。”
元衿无奈,这清宫老太后就和小时候过年大人给红包似的,吃顿好的先表演个节目。
她端正了身子道:“皇祖母,元衿背下来了,可他们都不识字,不知道孙女背的对不对。”
佛经对不对这种事,太后最最清楚。
守寡的人无事可做,每日全靠念佛消遣辰光。
她随口念了一句,元衿很快接了下来,再又问了几句,元衿都能接上。
最后,她又让元衿从头到尾把佛经的第一节 背了一遍。
这回,元衿背的一字不差。
太后十分惊喜,连连叫好。
“念佛能修身养性,静心平气,皇上崇尚满汉一家,多让阿哥公主学那些汉人文章,可其实大道理都在佛经里,你要能多学学,以后嫁出宫外、养育子孙都是极为有益的。”
元衿默默听着,偶尔乖巧地点几下头。
真正的心思是万万不能说的。
这种时候,哄了老太太高兴,能品尝宁寿宫大餐最重要。
太后说了几句,就喊元衿一起用膳。
做到太后这个份上,什么吃三口、七分饱的规矩便都不作数,她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在数九寒天,她每顿都要吃上至少两盆羊上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