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今乱糟糟的杨家大宅,杨衍脸色微沉:后宅这两个女子是什么性子,他自是清楚的。一样的小有计谋,一样的自负高傲。这样的两个人前头二十年的“安稳”,不过是因着他在,那些手段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而已。
这般同样自负高傲、小有计谋的两个人,自是要争出个高低来的。没了他在,这两人会撕破脸动手不奇怪,他也知晓这两人会动手,可原本以为她二人再折腾也跳不出杨家大宅,只是没想到事情竟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这其中一定有旁人的手笔。
“母亲不喜她久矣,为何突然对她动手?”杨衍看向杨老夫人,开口问道。
虽然这两个女子皆是不肯居于人下的,可同样的,对他的话还是听的,也定会记得他临行前的交待,突然动手定是有理由的。
这话一出,杨老夫人便恨的咬牙切齿,看向杨衍,哭诉了起来:“衍儿可知我的头疾是那贱人做的好事?”
杨老夫人自觉自己没有错,哪个做母亲的肯接受这等出身,名声又如此败坏的媳妇的?
这等一看便不安生的女子即便因着衍儿的坚持不得已让她进了门也不能叫她在后宅做主,是以大丽进门之后,杨老夫人便总是将她唤去身边立规矩去了。
立了半年多的规矩,她便患上了头疼隐疾,虽说也有些疑心这头疼来的蹊跷,可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她也只能怀疑。
因着头疼隐疾而放权自不是心甘情愿的,忍了二十年的“委屈”,杨老夫人得知真相之后哪能甘心?
后宅女子间的动作杨衍自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他也知晓多半与大丽有关,可既然让大丽进门了,他自有他的缘由,只是这些事杨老夫人不知道而已。彼时杨老夫人总是折腾大丽,确实也不方便大丽行事。再者大丽向他保证过这些药不会对杨老夫人身体有损,他便默认了大丽的举动。
毕竟两个同样不甘居于人下的女子互相争斗起来可不是小事,他虽不惧这些事,却亦有自己的事要做,必须叫内宅安稳,彼时杨老夫人退下的结果于他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这所谓的内宅安稳到底不是真正的内宅安稳,杨老夫人逼不得已的退让自有一日卷土重来,不巧的是这卷土重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姑苏,内宅失控了。
“那贱人这般对我,我怎能忍?衍儿,你不知晓那贱人将整个大宅的人都弄的眼里只她这个二夫人,没我这个老夫人了!竟连我上个香她都要寻人盯着,一举一动她都将我当成个犯人来盯,衍儿,你说这贱人过分不过分?”杨老夫人愤怒的向杨衍告状。
杨衍拧眉:“魏氏还在时她倒也不敢如此。”杨老夫人就算不知晓一些事,却决计不会害他,大丽这么做确实过了。
以大丽的性子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魏氏算个什么?她不过是怕你而已!”杨老夫人恨恨道,“那女子行事一贯如此,事情做的绝的很!你不在,这整个杨家内宅上下都要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自是头一个对付的就是我!”
杨老夫人自也不是躺着任人搓扁揉圆的主,也开始动手反击了。
“虽是决定下手对付她了,却也没准备要她的命,”杨老夫人恨恨道,“我是想将她拘起来关到我那山间的别苑里头的,待你回来再议,哪知她不肯乖乖听话,自己偏要乱跑,结果掉到山里头毁了容……”
“你说她毁了容?”杨衍听到这里,忽地出声打断了杨老夫人的话。
第四百七十九章 停留
杨老夫人正向杨衍告状说着大丽做下的“蠢事”,冷不防杨衍却突然出声说了这一句打断了她的话。
对上杨衍望来的目光,杨老夫人怔了一怔,待到反应过来,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立刻道:“衍儿,我再怎么厌恶她,却也知晓她是你的人,若是叫她容貌有损,丢的也是你的脸面,她毁容之事可不是我做的。”杨老夫人解释道,神情中满是厌恶,“倒是她,亏心事做多了,若是乖乖不动手不乱跑也不会有什么事,偏她乱跑,往九龙岭上跑去了,结果害了自己,掉到了山谷里毁了容。”
她不想同她的衍儿离心,这件事自是要解释清楚的。
杨衍闻言却是应了一声,关注的却并非谁让大丽毁容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事:“母亲说她毁了容,是怎么个毁容法?整张脸都看不真切了?你们又是如何确定回来的这个就是大丽而不是旁人的?”
一连几个问题让杨老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衍儿是以为大丽被人冒名顶替了?”
杨衍“嗯”了一声,点头坦言:“我要确定回来的这个确实是大丽。”
这么巧的不见了,又这么巧的毁了容?虽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弱女子慌乱匆忙之下掉入山谷这种事并不奇怪,可他杨衍极少相信什么巧合。
听杨衍居然这般说来,杨老夫人却连连摇头,道:“不可能!那就是大丽,我不会看错的!”
如此笃定以及斩钉截铁的语气却并没有动摇杨衍的怀疑,他看着桌上堆叠的那些书信:此时他都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可对方既然能将他同杨家之间的来往书信偷换,三方欺瞒,除却对方手段了得之外,必然对杨家内宅之事同样清楚,甚至极有可能确信大丽的身份。
若是如此,对方针对大丽,借用内宅两人互斗的手段趁机偷梁换柱有何不可?毕竟对方可是个造假的高手,连书信能造假,焉知人不能造假?
见杨衍没有出声,显然是不信自己的话,杨老夫人心中一急,解释的也多了起来:“衍儿,我知晓你的意思。你怀疑有人借用大丽毁容趁机调换了大丽的身份,可那是不可能的!虽说大丽毁了容,可那张脸还是看的清楚的,”杨老夫人解释着指着自己的脸比了比,道,“她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可未变,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疤,不妨碍我等看清她的样子……”
“况且她毁容逃回来之后,我还亲自去看过她好几回,你也知晓她有多在乎她那张脸,因脸上多了几道疤,性情大变,那歇斯底里暴露本性的脾气旁人可装不出来……”
“还有,她便是脸上多了几条疤,可声音没变,这声音我听得出来……”
杨老夫人将拘起来的大丽的所作所为描述了一遍,杨衍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从杨老夫人的叙述中的大丽倒是未让他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素日里脸上连长颗痘子都要惊呼不已遮面见人的大丽脸上多了几道疤要真是还一如往常那才是怪事。
将毁容后的大丽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杨老夫人眼见杨衍依旧没有出声,便将出事那一日的事说了一遍。
“便是那人造假极其厉害,这些都是假的,可那一日的事情不可能有假,”杨老夫人说到这里,恨恨的“呸”了一口,道,“能做出这种事来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杨老夫人说的是她伤了腿脚的那一日的事情。
“……我拿完药回去,便见那几个原本已听了我的护卫神情有些不对劲,待到反应过来,已然走到马车旁了,那大丽猛地拉开马车帘子从里头探出头来,将一沓信砸到了我面上,扬言要写信告知于你,”杨老夫人说到这里,“哦”了一声,不忘指着桌上那些信,对杨衍道,“衍儿,这些信便是她砸出来的,若是旁人假扮的,作甚要把这些信扔回来?直接烧了了事不叫你知晓不是更好?”
自始至终,杨老夫人都觉得那个大丽不会有假,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叫她这般一见便生出嫌恶来了,也没有第二个大丽叫人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了。
“你说,当真是人假扮的会有这般嚣张,敢拿信砸我?也只有大丽能这般隐忍,忍上数月,弄到了这些信直接杀了回来重新夺权!”杨老夫人说到这里便气的脸皮震颤不已,她咬牙切齿恨道,“哪个假扮的大丽能如此做戏?连同大丽这般隐忍而后杀回来将我一军都能做的同大丽一模一样?难道是还能是戏本成精了不成?”
这些事决计就是大丽做的。
杨衍听到这里,眉头早已深深的拧了起来:杨老夫人口中的大丽做的事确实没有半点可疑之处,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这个大丽所有的应对都合情合理,包括隐忍之下弄到书信回来将杨老夫人一军都是大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现在问题在于……
“我没有见到她,她失踪了。”杨衍揉了揉眉心,原本以为内宅之事好解决,可听了杨老夫人的话,他才发现并非如此,整件事、整个人此时都真假难辨。
“她失踪了,我无法确定是真是假。”杨衍说着,看向杨老夫人,“她是怎么失踪的?”
若是这失踪有问题,那极有可能这个大丽就是假的,整件事也是做的局……不过如此的话,那个对手倒还真是应了杨老夫人那句话——戏本成精了!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儿子,杨衍这话一出,杨老夫人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摇头:“衍儿是怀疑她的失踪有问题?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