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二次提到“人情”之事了,方知瑶了然,虽然面上迟疑了一刻,心里的石头却是落了地:生意场上从来没有没来由的好处,她早已习惯了一物换一物。
要她的人情换这位姜四小姐的帮忙,倒也公平的很。
“好。”方知瑶松了口气,点头看向姜韶颜,“只要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必会办到!”
姜韶颜闻言“嗯”了一声,淡淡的瞥了眼方知瑶,道:“放心,我提的要求定是方大小姐举手便能做到的事。”
如此……自然再好不过了。
方知瑶笑了笑,却也没有再同姜韶颜寒暄什么,起身告辞。
朋友这种事强求不得的,习惯了掌控的人并不喜欢这等脱离掌控范围之外的人出现。同样的,面前这位心思玲珑的女子想来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警惕又不信任她的人。
合作的伙伴也并非一定要是朋友的吧!就似家里那个炮仗真真是不管哪哪儿看起来都同面前这位姜四小姐不是一路人,偏她跟这位姜四小姐这般要好,都快越过自己这个大姐了。
方知瑶有事先行离开了,那壶方知慧亲手煮的口感干涩的茶水还是进了姜韶颜的肚子。
“大姐真是来去匆匆的,我还以为她是要回来过年的,结果呆了还不到一日,我瞧着也就过来见了一下你便回晏城了。”方知慧见状忍不住感慨,“今年除夕我怕是要一个人过了。”
方大小姐当然来去匆匆,虽说同方三小姐说开了,可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方三小姐的。再者,晏城有季崇言和林彦这两位,姜韶颜觉得以她对这两位的了解,未必会什么都不做。
看方三小姐对周方的感情,显然极有可能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来。是以,方大小姐自是要急急赶回晏城看着方三小姐了。
“你不是还有个小妹吗?”姜韶颜想了想,问方知慧,“她连过年都不回来的么?”
方家四小姐时常在丝路一带出没,同塞外胡商打交道,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几次江南道。
“你说四妹啊,她来信今年不回来了。”方知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眼里有些艳羡的说道,“她野惯了,有一批胡地的药材被扣,她在想办法周旋。”
丝路之上除却中原没有的吃、用等物之外,也是有药材的。
“胡地塞外的药材其实也有些名头的,譬如雪莲什么都十分难得。”方知慧随口说了一句,打了个哈欠,“四妹经营的账目同我们经营的都不在一处,她自负盈亏的。你别瞧着她不似我经营的珠宝首饰这些透着一股子富贵气,其实也赚钱的很。”
姜韶颜点头笑了笑,倒是不意外:“事关性命的东西,自然不便宜。”
又说了两句,方知慧兴致勃勃的说道:“要不,今儿过年我来找你过吧!”
离除夕还有几日了,姜四应该也不会回京城了。如此,正巧同她凑合着一起过就好了。
姜韶颜笑看了她一眼,道:“把烟花周也带上吧!”
世代经营烟花作坊的烟花周因着烟花作坊被查封,此时正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老周家如今也统共只他一个正经姓周的了,往年是同作坊中那些徒弟、杂役一起过的。今年烟花作坊被查封,他的徒弟、杂役们自也回家的回家,去别的作坊的去别的作坊了,到了除夕,便也只他一个了。
除夕是各家团圆的日子,不过姜韶颜这里因着相熟的几个家里皆没什么人,便都到姜家别苑来过年了。
除了方知慧、烟花周之外,钱三、春妈妈、姜二夫人这些人也来了,静慈师太虽好食,不过今日却没有外出,而是在光明庵中同庵中的小尼们一起过年。
有了小年的经验,除夕这一日,姜韶颜便把大部分做菜的事交给香梨他们自做去了。
做菜本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用心,总是能做的不错的,小年那日的一桌菜便证明了如此。
因着今儿这一桌食客不少,姜韶颜便做了几个新菜。
除夕宴上少不得的鱼菜,毕竟“年年有余”,姜韶颜便做了糖醋浇汁的糖醋鱼,炸了两次炸酥的鱼上淋上了一层亮闪闪的红烧糖醋酱汁,精神的很。
除了糖醋鱼,姜韶颜还做了道颇费工夫的八宝布袋鸭子,脱了骨的鸭子里塞了糯米、腊肉、菌子等加了鸡汤蒸上一个下午。虽费工夫,可待到上桌尝了却觉得这工夫费的也算值得。
大周习俗除夕宴上要说罢吉祥话才能动筷,一人一句吉祥话,待轮到姜韶颜了,她端起手中掺了石榴汁的果酒笑眯眯的说了几句颇为俗气的吉祥话‘元宝滚滚来’‘觅得如意郎’之类的话便让大家动了筷子。
一桌菜吃到一半,做的馄饨饺子便端了上来,不同的人做的,自然样子参差的厉害,不过都是进肚子的,便也不在乎这么多了。
姜韶颜吃了两个,便听对面的钱三突然开口了。
“姜四小姐,明年的除夕宴该在长安吃了吧!”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热闹氛围顺间一凝。
对面开口的钱三神情忐忑,不安的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姜四小姐虽然自打来了宝陵就没有真正用什么伯府小姐的身份压过人,素日里也时常同他们同桌而食,可到底出身摆在那里,同他们这些人可不是一路人。
他看的分明,姜四小姐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宝陵长留呢?定然是要回京的。待回了京,他们这些人……
“你们不去长安看看?”女孩子抬眼,笑了笑,道,“放心,我爹很好的。”
钱三扯了扯嘴角:他当然知道东平伯人不错,要不是个好人也不会被姜家那几个欺负的那么惨了。
可好归好,看看他们这些人:方二小姐他们倒也罢了,他就是个放高利的,对面春妈妈是个开青楼的,再加上小雪白什么的,扪心自问,他要是东平伯定然也不会喜欢自家的掌上明珠结交这样的人。
钱三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好受,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是个放高利的,又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做个好人了呢?
做什么好人?发什么疯?骂了两句自己,钱三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口正要拒绝,对上女孩子含笑的眉眼,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也好,我还要去长安看我兄长呢!”
对,他就是去看看兄长,才不是特意去长安呢!
姜韶颜笑了笑,没有戳破他的话。
一旁的……春妈妈则抽了抽嘴角,瞥了眼钱三,哼了一声开口道:“我宝陵城可待不下去了,早想换个地方呆呆了。”
这瘌痢头干的好事!那郑公子可没打算放过她,这些时日她有试探过想重开花月楼来着,可才打扫干净,隔日楼里便被人泼了脏东西。
原本以为经过这些时日,郑公子气该消了,没成想,这郑公子气性还挺大的,就是不肯放过她呢!春妈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