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里看着他先是把凳子抹了一遍,又是把桌子抹了一遍,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他想把自己也抹一遍。
老板很快端过来两碗粥,和一碟垫着油纸的包子,江照递给他一双一次性木筷,道:“怎么了?”
郁里还是认为应该跟他说一声,他敲桌子:“听·说·6·0·3·只·有·齐·博·自·己·我·想·搬·过·去。”
很明显,他跟江照生活习惯合不来,如果江照搬过来住,两个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摩擦,他不想跟江照闹的不愉快。
江照眉目镇静:“听谁说的?”
郁里很谨慎地没有把许俊一供出来。
他继续敲:“我·生·活·上·有·很·多·小·毛·病·你·如·果·搬·过·来·肯·定·会·看·不·惯。”
江照垂眸,道:“有毛病的是我。”
郁里默默看他。
“很抱歉我今天碰了你的东西,如果你实在很介意,就搬吧。”
郁里有点懵。
江照拿勺子搅着粥,又轻轻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你面前的粥是豆红色,我会觉得我面前是一碗毒药。”
他启唇喝了一口。
郁里看了看他放在口袋里的眼镜,江照跟他在一起,就总是会无意识摘下眼镜,进粥铺之后也没有戴上,他不可能知道自己面前的粥是什么颜色。
郁里心中惊疑。
“其实我这种人,被孤立是很正常的。”江照接着说:“只是我没想到,连你也嫌弃我。”
郁里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因为全世界只有你是鲜活的。”
“只有看到你,我才感觉自己好像跟别人没什么不同。”
“也许你不相信,但你在我眼中,是有颜色的。”
“甚至当我碰到你的时候,整个黑白的世界,都重新被赋予了色彩。”
“我很想拉你的手,可以吗?”
“我想看看你的家。手借我三十秒。”
……
他当时以为江照说的话有点暧昧,不敢细想,如今看来,他说的居然是事实意义上的,可以透过自己看到颜色。
回去的时候,江照一直很沉默。
郁里时不时看他一眼,在对方发现的时候又把视线移开。
江照也没有说什么,目光寂寂扫过眼前灰白的世界,嘴唇紧抿。
世界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意识到是郁里在碰他。
偏头看去,郁里的手正指着前方花坛,他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前方黑黑的几簇丛林里可以看出花朵的形状,眼眸微微暗淡:“没什么好看的。”
郁里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然后,轻轻碰到了他的手指。
黑暗的丛林陡然亮了起来,翠绿肥厚的枝叶在阳光下随风而荡,花朵正值怒放时期,每一朵都娇艳而张扬。
青绿的共享单车,隔壁高校的蓝色校服,夏日女孩的碎花裙摆,嘻哈男孩的夸张字母t,自由diy的新能源车……还有身侧刚刚走过的,为了遮掩白丝而染上的不同于旁人的黑发阿姨。
一切仿佛都重新被赋予了生命。
郁里缓缓缩手,却被他一把攥紧。
江照拉着他朝前走,目不暇接地望着这个正从初走向盛的夏,郁里被迫跟着他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路上有人频频朝他们看,江照却只顾着观察,全然没有去思考那些目光和表情的含义。
直到一个米线店里缓缓走出几个大男生。
周傲和郭肖正在争吵。
“你还是菜市场小当家呢,那么多蔬菜一口没动,你不知道现在菜有多贵啊!”
“菜贵跟我吃不吃有个鬼关系,我就是讨厌吃蔬菜……”
几人齐齐抬头,都看到了大班不见的镜片,和愉快的唇角。
诡异一默。
又同时看了一眼他俩相互拉着的手。
江照笑眯眯地跟他们摆手:“大家好。”
众人招财猫一样同时抬手:“嗨大班……”
郭肖探头:“您这是……”
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