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身边,是我的适意。”步吟回视君笑,敛去了撒娇神色,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唇角勾起却不见笑意,“笑,我早已挣不脱了,若没有你,我再无快乐可言。也许这样竭力讨好你很辛苦,但只要想到是为你,我便一点辛苦都感觉不到了。只要在你身边,再苦也没关系。”
他这一番话说得君笑满脸通红,虽然步吟一向不吝于倾诉,但这样直接的表爱还是让君笑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君笑也知道,步吟这番话并非为讨好,只是心声。
“那我们何时动身?”
君笑开口问道。
二十九
弘嘉七年十二月,奉天朝靖王平影门乱,凯旋还京。永彦帝下旨嘉奖,赐三座城为靖王属地,加靖国公,随行官员一概官升二级。捕快楚君笑因平乱有功,官升四品,入六扇门,赐御前行走。楚君笑坚拒不受,永彦帝下旨,着楚君笑内殿觐见。
“皇上非常温和,你根本不用在意的。”靖王府里,从朝堂回来正脱下朝服的步吟看着听到消息有些慌乱的君笑,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刚回京他就召见你……看起来影子都告诉他了,笑,如果一会儿皇上说什么,你可别生气。”
君笑也想到此节,很显然影子是皇上派去保护步吟的,那么有关自己的事情影子定然尽数上报。想到此处心中不安,君笑深知当今皇上有多宠爱这个侄子,他会怎样对待自己呢?会不会因为自己数次伤到步吟,而用什么方式处置自己?虽说他不怕死,也不是很在意身后虚名,但身为捕快,还是不希望被国律处置啊。
步吟自然是看出他顾虑,连声安慰。君笑找出自己偷偷潜回府衙拿出的捕快皂衣,到步吟为他安排的房内换下。他们连日赶路,昨晚方到京城,实在困倦马上便睡下了,因此君笑早上才发现这屋子的华丽,而且他和步吟是比邻而居,那间房布置得……简直像是王妃寝处一般。
想到此处,君笑脸上一红,忙把衣衫穿好。这衣服是他原来所穿,本是大小正合适,此刻一穿却显得大了,衣衫内空空荡荡的。右手左腿处摇荡之态可见,君笑对着铜镜苦苦一笑,衣物依旧,人却已非昨。
出了房,步吟早在外面候着,见他这身穿戴眼睛一亮:“我家君笑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他稍稍皱起眉,“这衣服怎么这么大,显得你太瘦了啊——”
步吟声音戛然而止,心下想到了答案。君笑看着他笑笑:“大么?数个月前我穿这衣服,却是刚好合身。”
步吟也想到当初初见君笑时他的样子,再看眼前的爱人,实是难以相比。当初的君笑意气风发潇洒自若,现在却是消瘦残疾,神色间只见内敛。步吟霎时间心痛得无以复加,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是他,是他自己,让自己深爱的人变成这样子,这般消瘦这般不快乐……笑的不幸,每一点都是自己造成的,他的手脚他的伤痕……弥补不了,就算他有回天之术,顶多是医好他身体的伤,而造成的疤痕早已深刻心灵。
何况他连笑的身体都没调理好啊……这样也敢说自己爱他,真是荒谬。
步吟盯着君笑,心中打的净是怎么把君笑喂成一只猪的念头。直到君笑觉得他发呆发得太久,怕皇上久候,催步吟动身他方才醒过神来。
“你不用担心,就算等到明早皇上也不会怪罪你我的。”步吟轻轻笑了,“我让他等一句话等了十年,这么几天他怎会等不得?”
心中自语道:叔父,我原谅你。希望你借一些运气给我,十年二十年,总也让我心中这个人,原谅我。
但是我总比你幸福,因为这个人活着,因此我永远有希望。再大的错误,也有可能被原谅。
这么想来,其实最残忍的人,是父亲吧。
步吟想道。
奉天的皇城位于京城中心,开国皇帝沈天宇胸襟开阔,只是将前朝皇宫略为修葺便住了进去,因此君笑看到的皇城大多风格均是前朝遗留。前朝尚壮丽之风,皇城雄伟而金壁辉煌,煞是夺目。不过沈姓人似乎偏好实用,皇城外表虽改变不多,内里却动了不少。将无用的庭院大殿格开派作其他用场,增加宫城的居住人数和功用,去了不少缛节之所。因此上步吟和君笑入了皇城门之后,并未走得太久便到了正殿。
自然,永彦帝没有在正殿召见他们,而是在寝宫。不过寝宫离正殿极近,走上片刻即到。君笑倒有些奇怪,他印象中皇帝寝宫应该是金顶翠瓦华丽无比,且后宫三千应是一片建筑群,而永彦帝的寝宫只是正殿旁孤零零一座偏殿。虽然皇宫之内不会有寒酸的建筑,不过这寝宫也算是一路行来难得一见的朴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