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萧宪正赶来,见太后跟伺候的人都看见了这幕,他便顺势上前,演了一出李持酒因为这突然发生的袭击而伤重不救的戏码。
如今宫中正是气氛紧张的时候,所以这消息立刻疯也似的传遍了。
那会儿太后都给蒙在鼓里,一时惊吓的晕厥,那老嬷嬷自然也不会怀疑,就“如实”地告诉了袁嘉。
所有这样的安排,无非是想让袁侍郎放下戒心,以为胜券在握,这样他才肯进宫来。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出现,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后退一步,却见殿门外早有许多侍卫闪了出来,他带进来的心腹也早给杀的杀,拿的拿了。
袁嘉站住脚,垂死挣扎道:“好,就算我中了计,但是兵马尚且屯在城中,你若是敢动我,明日京城便会大乱!”
李持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因碰到伤,便“嘶”了声。
闻言道:“大什么乱啊,你来的时候没看到萧尚书出宫去了?”
袁嘉一愣,继而想打搜那几道夜色里走向午门的影子:“萧宪?”
李持酒道:“我听萧大哥说,是你在兵部那里挑唆的,让那些人蒙在鼓里才跟着你闹事,擒贼先擒王嘛,只要把你这个搅事精拿下,不愁那些人还想一头撞南墙去,我别的可以不信,萧尚书的话我是很信的。”他说到这里就笑眯眯地往内殿方向看了眼。
袁侍郎屏住呼吸,终于脸色惨然道:“好、好好……是我计不如人。只是……”
他勉强再度看向太后:“娘娘真的就认定此人了吗?他真的比我合适吗?”
“你还不闭嘴!”皇太后忍无可忍,咬牙道:“把他拿下!先押起来等候发落!”
侍卫进来把袁侍郎的官帽摘了,也许知道反抗无用,袁嘉并没有挣动。
李持酒看着他,忽然道:“袁大人的胆子向来是这么大的?带兵造反这种事,我以为只有我才能想干得出来呢……你一个文官儿,难道觉着自己能成事?”
袁侍郎给这么一问,心头竟有些恍惚……是啊,他一个文官,怎么就想到了“造反”?大概、大概是身边谗佞的人太多了吧,不知不觉就迷了神智,一门心思地巴望着那个龙椅,连龙椅底下有多少森然枯骨都视而不见了。
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
李持酒盯着他,见他只管失魂落魄的,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袁嘉给带走后,太后的神色有些黯然,却仍振作精神道:“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你且去歇息罢。萧宪这一去,今晚上指定不会进宫的,最早也得明儿才有消息。”
太医扶着李持酒起身,他却回头看着内殿:“你不走吗?”
话音刚落,就见东淑从帐幔后面走了出来,先前东淑是陪着太医等在那里的,只是袁嘉当时在,不便露面。
这会儿便上前给太后见了礼,便要告退。
太后望着她,道:“我听萧宪说,是你告诉她……我身边有细作的。多亏了你。”
若不是及早防备,只怕这老嬷嬷就得找机会去暗害李持酒了。
东淑道:“也是侥幸,太后请保重凤体。”
太后看看她,又看了眼在她身后眼巴巴等着她的李持酒,长叹了声道:“知道,你且去吧。”
于是东淑便跟两个太医并一些太监宫女们,陪着李持酒出了武德殿。
太监早抬了软轿过来,李持酒自忖坐了这个不太方便,便不肯坐。东淑劝道:“身体要紧,你且坐着。”
“那你呢?”他问,“你跟我一块儿坐。”
听他又随口胡说,东淑不禁又皱了眉,李持酒笑道:“你不跟我一起我就不坐,难道叫我在上,你在下?”
幸而跟随的太监非常的机灵,笑道:“殿下,江少奶奶也有步辇的,只是他们迟了一步,立刻就到了。”
李持酒“啊”了声:“这还行。”
两个人站在大殿门口,头顶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他的脸色就有一点是笼在暗影里的。
因为遭了这些日子的折磨,颇有点形销骨立的意思,五官却越发的鲜明,之前的少年气减了不少,依稀的有几分凝重了。
东淑想到先前他奋不顾身来救自己的样子,可知当时她也是魂飞魄丧了,几乎立刻也信了萧宪的演技,差点也跟着惊死过去,幸而萧宪悄悄地捏了她的手一把,才总算把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但是李持酒当时所作所为带给她的震撼却挥之不去。
此刻,东淑只看了一眼,就垂了眼皮。
李持酒却一直都在凝视着她,见她单薄一身的在跟前,几乎按捺不住就把她抱入怀中。
于是问道:“你冷吗?”
“不冷。”
“你怎么好像在发抖呢?”
“你看错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东淑的步辇也到了,于是李持酒才上了软轿,又吩咐:“你们抬过来些,方便我说话。”
幸而这宫道宽阔,软轿跟步辇可以并行无忌,镇远侯道:“你怎么像是不太高兴?”见东淑不答应,就问:“莫非是在为萧大人担心?”
东淑其实没想到这个,见他提起,就顺势答应了:“嗯。”
李持酒道:“我听说顺义侯也在外头,他是个很讲义气的,又是萧府的女婿,就算有个什么,也会护着萧尚书的。何况如今袁嘉给拿下了,外头的人只要不是很糊涂的,就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东淑笑了笑:“说的是。”
她的笑容在暗夜里稍纵即逝,像是昙花初绽,又像是夜影里唯一的光。
李持酒目不转睛的看着,自打上了软轿,脸一直都向着她的方向歪着,竟没改过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