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本打断去萧府的,可眼睛这样,显然是不能过去,不然又要让老太太跟太太担心。
是夜东淑对着灯影,回想往事,心潮澎湃,仿佛随时都能窒息而亡。
可是慢慢地想到萧宪,想到周老夫人,太太,想到李衾……以及明值,那似能夺命的惊涛骇浪才逐渐地又给逼退了下去。
婚期一日日的临近,这天,东淑人在萧府之中,才从老太太上房出来,就有个丫鬟匆匆来说:“少奶奶,外头是三爷的人来传话,说是让您今儿回去别院一趟。”
萧宪并不回府却叫人让她出去,东淑猜不到是什么事,于是忙忙地跟太太知会了一声,出府的时候忽然想起,难道是明值有事?或者是店铺里有什么?
这些日子店铺也逐渐有了起色,隔个几天必有位客人上门,总是能看中几样东西。
听老管事跟小伙计说,这些客人像是有来头的,瞧着也很有品位,眼光好不说,出手也阔绰。
这就比之前开张的时候只出不入的好了。
东淑思来想去觉着不是店铺的事情,上车的时候就问来请的小厮:“是什么事?”
小厮带着笑道:“少奶奶回去了就知道,是好事。”
他竟不说。
东淑一路上忖度,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好事。一直回到别院下了车,才进二门未到厅上,里头已经得了消息,明值先飞跑出来:“姐姐!”
一路冲到她跟前将她抱住。
东淑见状越发以为是明值出事,只是看他并无伤损,多半是闯祸,正要定神相问,里头的厅门口,有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年纪似乎不小,满面的沧桑,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东淑,显得有几分激动。
东淑吃了一惊,因她竟不认得这是何人,更不知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就听明值道:“姐姐,是、是父亲……父亲回来啦!”
东淑听到“父亲”两字,震惊之余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中年男子自然就是江雪跟江明值两人的父亲,江老先生了。
以前她拜托萧宪去寻江家两夫妻,只是一直没有消息,难道说就悄而不闻的把人送回来了?
此时江先生已经迈步出了门:“雪儿!”
沙哑着嗓子叫了这声,已经红了双眼,老泪纵横。
东淑心中百感交集,只好拉着明值上前行礼。
三个人重新到了厅内落座,东淑才发现萧宪原来不在的。
江成福打量着他们兄妹两个,拭着泪道:“那时候接到你的信,听说你嫁给了镇远侯,我跟你母亲都很是欢喜,还好你终身有靠,你们姐弟必然也从此无恙,我们两个就算客死他乡也都罢了。”
东淑忙道:“您老别这么说,毕竟都要好好的。”
江成福看了她一会儿,隐隐觉着女儿跟先前有些不同了,可毕竟分开这么多年,彼此又各自跌宕,哪里会跟之前一模一样呢。
于是说道:“刚刚见了明值,比先前长高了这么多,我都不敢认了,当时分开的时候这孩子才刚记事多久,他也认不出他爹了。”
明值在旁边眼圈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东淑道:“如今您好好的,一家子相处起来,以后自然就好了。对了……母亲呢?”
江成福的目光从明值面上转开看向东淑,有些难过的说道:“你母亲两年前已经去世了。”
东淑心头咯噔一声,明值更是靠得她紧紧的,听到说母亲去世,忍不住又哭起来。
心里有些堵着,东淑一时也不知怎么说了,江成福却又道:“那北边的气候跟这里不同,很是恶劣,加上又有狄人跟马贼出没,生活非常困苦,当初我本在囚营内做些苦工的,后来给流放到边境的村寨里,又几近迁徙,同去的人十个里头剩不到两个,本来我以为我也会死在那里的,谁知老天可怜,竟让镇远侯找到了我。”
“什么?”东淑愕然,抬头看向江成福:不是萧宪派人找他回来的吗?
明值也忙叫道:“爹,你说是镇远侯?”
江成福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会给侯爷找到,当时我所在的村寨距离北关都有数百里,当时我因一场病,病的浑浑噩噩将要死了,幸亏镇远侯去的及时,将我带了回去,后来……不知怎么他说萧尚书也派了人来找我,就把我给了他们,让他们带了回来了。”
镇远侯从不提江家的事情,他是从什么时候存了这份心的?
实在是出人意料,东淑默然无语。
因见江老先生的确有些风尘仆仆,便忙安排了人伺候他洗漱更衣,先吃饭歇息。
等到一切料理妥当,已经入夜了。
明值这会儿已经跟父亲熟稔了,不似之前才见般生疏。
一家子三口围坐在桌边,说些别后的话。江老先生道:“听萧尚书的人说,是因为昔日的案子有了变故,才赦我回来的,我本来想着要回老家去,可是你又要嫁人……”
东淑道:“既然回来了,何不在京城长住?”
江老先生犹豫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京城毕竟不是熟悉的地方……罢了,且过几天再说罢。”
仿佛察觉老先生还有话说,眼见时候不早了,东淑便打发明值先去歇息。
等明值去后,江成福才悄悄地询问道:“雪儿,你好好的、怎么会跟镇远侯和离呢?”
东淑一怔:“这个,有些一言难尽。”
江成福有些惋惜的说道:“我这条命是镇远侯救回来的,我看他那人,实在是个很了得的少年英雄,你们……倒是可惜了。”
东淑垂头不语。江成福因才回来,却不便多说什么,只道:“不过,你给萧尚书大人看重,又将嫁给李大人,这也是难得的缘分。可为父只想说一句……不管怎么样,镇远侯的恩义,可不能给忘了。毕竟当初若不是他,你们姐弟也难保万全,何况他还救了父亲。”
东淑道:“是,我知道。”
送了江老先生,东淑洗漱上榻,想到江成福所说镇远侯相救之事,心头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