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临近晚间,天色越发暗了下来,头顶的云看着很重,沉甸甸像是要压落屋脊,加上风冷,简直令人喘不过气儿来。
看这架势,怕是在酝酿着一场雪。
甘棠把明值送到小丫头那里,回来见她站在门口便忙道:“站在这风口做什么?这风小刀子似的,你的身子又不禁吹。”
当即拉了东淑回来,甘棠又道:“小公子也回来了,等咱们吃了饭就关门吧。”
东淑听到“关门”,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道:“你去拿一件披风给我。”
甘棠诧异:“披风?这会儿又不出门,拿那个做什么?”
东淑道:“我忽然想起来,要去小书房里拿一本书。”
甘棠笑道:“要拿什么书只管叫丫头们去就行了,不必巴巴的亲自过去捱这份冻。”
东淑却着急起来,催促道:“你啰嗦什么?让别人找我不放心。你快去!”
甘棠见她着急,才忙到里头拿了一件厚些的披风过来,给东淑系了。
又陪着她出了门,一路往小书房走去。
萧宪这别院虽然不算极大,但是雅致周全,光是书房就有三个,除了他平日里呆着的南边书房,以及给明值用的东院书房,最后一个,却是在后院花园子里的,除非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耽留此处,其他时候很少启用。
甘棠以为东淑去的是南书房,谁知竟不是。这边花园里看院的婆子们正要关门,见她们来了,急忙又停下来行礼,又问何事。
甘棠说了找书,要了钥匙。东淑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我且要呆一会儿呢。”
婆子们领命退下后,甘棠却见东淑一直往后门处打量,她总算意识到不太对头:“姑娘……”
东淑道:“别说话。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把后院的门打开。”
甘棠震惊,深吸一口气,几乎忍不住要问她为何如此。
但见东淑脸色认真,她只好乖乖的挪步走到院门口。
将后门打开之后,抬头就见到一辆马车正横在门边上,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好像一直都在此处。
甘棠呆呆的,不知所措。
身后东淑却走了过来,她一直走到门口,却有些迟疑的不知要不要出门。
直到车内一个声音道:“你过来。”
东淑听了这个声音,心已经摇了起来,虽然萧宪的叮嘱还在耳畔,但是心却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甘棠则听见是个浑厚的男子声音,略略耳熟,她越发惊得魂飞魄散,便下意识拉住东淑:“姑娘!”
东淑张了张口,终于勉强道:“你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说着终于迈步出了门槛,走到车门边上。
正在踌躇,冷不防车门打开,有个人半跪出来,探臂在她腰间一搂,竟把她整个儿抱了上车去了!
甘棠眼睁睁地看见了这幕,吓得拼命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来。
那边儿东淑也是吓的不轻,整个人腾云驾雾的拔地而起。
下一刻,眼前一昏,已经进了车内。
这会儿正值黄昏,因为天儿不好,才格外的昏暗些,车厢内的光线也更加幽暗,但是眼前那双眼睛却仍是格外的明亮。
而他的怀抱,也仍旧透着令人怀念的熟悉之感。
东淑对上李衾的双眼的时候,已经有些身不由己了,连从他怀中挣脱都忘了。
李衾把她抱上来,本想将人松开,可是手就像是粘在了她的身上,竟无法分开似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总算缩手回来。
环在腰间的手撤开,东淑也回过神来:“你……”
本是最亲密的人,这会儿见了,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两两相对,竟也不知要说什么了。
李衾道:“萧宪下命,不许姓李的进去,我才出此下策的,你不要介意。”
他的口吻,也透着些许的淡然疏离似的。
东淑听在耳中,总觉着滋味不对,便呆呆道:“没什么……你叫赵呈旌带信给明值,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其实没有大事,”李衾打量着她:“不过因为上次的话说了半截儿就给打断了,一直记挂着。对了,这些日子你可还好吗?”
东淑点点头:“嗯。子……李大人也好吗?”
李衾当然听出她改了口,便道:“怎么不叫我子宁了?”
东淑一笑低头:“物是人非,只怕人心也各异了。”
李衾道:“你在怪我吗?”
东淑本来就有些心头,酸楚听了这话更加心酸,脱口道:“我怎么会怪你?”
他们两人本一人坐在车厢的一边儿,此刻李衾才微微地倾身:“东宝儿……”
东淑蓦地抬头看向他,李衾对上她的明眸,却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乱看,因为若是细看的话,会势不可免的看出跟“萧东淑”不同的种种,这实在是太叫人煎熬了。
李衾只望着她的双眼,道:“我只是、不敢相信,但是我日日夜夜都在祈念,若是当初没有出事该多好,若是我没有去巡边该多好。”
才听了这句,东淑的泪顿时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