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光这一天,就快将她这一辈子所有的脸都丢光了。
贺兰昭俯身拾起地上最后一册书籍,《岭南部分稀罕草药图集》。
他食指指腹轻抚过脊背处的叼痕牙印,黑沉的眼眸掠过他刚整理的书架,眉尖轻蹙。
贺兰昭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伸爪勾着窗棂处对节白蜡盆景的雪球,她正攀起纤细猫身,前肢搭着窗沿,浩瀚如海的蓝眼里满满是专注之色。
难道真是巧合?
雪球所掏出来的书籍大多位于书架底层,但只要是与草药,仁术有所沾边的书籍,都无独有偶地落有轻微叼痕牙印,且只有这类书的层数是明显有所挑选,而非一口气打落下来。
尤其,其他书籍上都未有任何叼咬痕迹。
贺兰昭拧起眉头,敏锐直觉告诉他,巧合多了就是反常。
难道是这类书籍脊背沾有雪球喜欢的气味?才使得雪球每次都能恰如其分地叼出来?
贺兰昭眸色淡淡,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封皮,有意无意地摩挲那处淡得快散的叼痕上,最后神情平静地将这一册书籍慢慢推入书架的空格处。
不愧是东宫太子的盆景,瞧着奢侈的金银珠宝、翡翠珊瑚玉石,又是雕漆又是镶嵌,工艺一绝。
沈芙下意识忽略沈府上同样精美绝伦的盆景,毕竟太子东宫的盆景更为引人好奇,沈芙凑上前好一番欣赏,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
“喵?”沈芙轻轻歪头,疑惑地望着贺兰昭。
“喵咪呜!”瞅啥呢?
沈芙自以为她成功瞒天过海,并不知道贺兰昭此刻心头疑虑重重,十分有底气地盯着贺兰昭喵喵叫。
“……”贺兰昭哑然,见雪球神色单纯,甚至透着憨傻,只觉得他的疑虑是多此一举。
稀里糊涂逃过一劫的沈芙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贺兰昭浑身上下透着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喵?”沈芙主动走近贺兰昭,用着脑袋亲亲刮蹭他的腿间,仰着明亮清透的猫眼望着贺兰昭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和微突的喉结。
“这么粘孤,嗯?”贺兰昭以为主动凑近的雪球想要他的抚摸。
于是贺兰昭伸手揉了揉雪球的小脑袋,又轻轻捏了捏雪球的腮帮子,那处的软肉手感极好,他捏着舒服,雪球也被摸着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咕噜声,单弧唇形的猫嘴似乎漾着笑。
——等等!
沈芙脑中警铃大作,她又双叒叕屈服于猫咪习性了,但是……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舒服快乐,令猫猫丧失思考能力喵呜!
于是,雪球再次被男人捞在怀里。
贺兰昭一手抚摸,一手批阅奏折,往日枯燥沉闷的事务都令人顺眼许多。
沈芙眼睁睁看着她脑袋上,肚皮上的猫毛让贺兰昭慢慢薅了一根又一根,“……”
真是令猫秃头。
沈芙尾巴轻动,低下头想钻出贺兰昭的臂弯处,但再怎么疯狂扭动都挣脱不了,反而让男人的大掌抽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猫|臀。
“喵!”沈芙屈辱地趴了回去,折起耳朵,别过头,安静地陷入自闭,不知不觉又小憩起来。
日落拉长书房里一人一猫的影子,贺兰昭手边的奏折一沓沓摞高,每每心烦意乱之时,低头一见睡得香甜的雪球,高度的愉悦感战胜了内心所有的不耐,批阅的措辞破天荒温和起来。
等沈芙打着小哈欠,睁眼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是月伴残云,夜色黯淡。
书房内案桌上的烛光摇曳,将她娇小的猫咪身形拉扯出威猛的凶兽之形,映在壁上张牙舞爪。
沈芙一醒来差点没被自己的影子给吓死,猛地抖了一下身子。
“喵!”沈芙伸爪轻轻碰了碰正在看书的贺兰昭的胸膛,眼巴巴瞅着他,猫眼里水光泛动,我饿了。
贺兰昭捏了捏雪球踩上他胸膛处的小爪子,阖上书籍,低眸道:“饿了?”说着,他推动轮椅出书房,朝门外等候多时的内侍道,“可以用膳了。”
“喵咪…”沈芙让贺兰昭带出书房,才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
或许,可能,贺兰昭一直在等她醒来一起用膳。
沈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贺兰昭,他的面容冷峻,黑眸深邃,无论垂眸还是抬眸,总流露出摄人的气压。
但偏偏,沈芙觉得贺兰昭不再是她脑海里薄弱的纸片人,他在淡漠之下,也有不可名状的温柔。
“喵呜。”沈芙越发能够接受她发出嗲精似的喵咪声了。
鱼香鲜贝、苦瓜炒牛肉、素焖扁豆……除了各色主菜,膳汤一品,前菜七品,蜜饯两品,晚膳较早膳要来得丰富且更琳琅满目,精致小瓷盘铺满整张桌子。
沈芙自然地跳上贺兰昭身旁的椅凳,直起身,目光一一掠过所有菜品,忍不住喵了一声。
她专属的瓷碟盘子底部有着节节青竹图案,侍女已经约定俗成地将她的碟子搁于桌面上,哪怕这似乎不合规矩,但东宫是太子说了算,她们无权置喙。
“喵?”沈芙瞅着她空空如也的碟子,正疑惑着,就见侍女单独端着木盘,贺兰昭伸手越过她的头顶,蒙下阴影。
熟鱼片无骨无刺,一整连片地让男人拨在她的盘子里,细碎的水煮鸡肉,还撒了点绿色的猫草摆盘,瞧着满满一碟。
沈芙矜持地嗅了嗅,虽然饿得饥肠辘辘,但仍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等着贺兰昭。
侍女们讶异雪球这么乖巧通人性,不擅自爬桌,不胡乱嗅菜品,不吵不闹会撒娇,甚至初来乍到就清楚谁是她的主子,只粘太子一人,不与旁人近身,甚至还敢打翻菜色落了与太子向来不和的二皇子脸面……
难怪独独入了太子的眼,侍女们偷偷瞧着雪球,仍是心觉可爱,想要揉揉抱抱。
贺兰昭侧眸见雪球半晌不动,“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