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听了后,心疼自家女婿好些日子没吃好睡好,连忙吩咐下人把在家早早炖好的清鸡汤拿出来,借了酒楼里的小炉子搁在一边温着,只等刘三贵一出来,便能喝上一口热汤,好叫他松快松快。
因来得有些早,张裕德提议让家中的女眷们打会儿鬼胡子或马吊,但因都惦记着刘三贵,皆被婉拒。
家人们都坐在包厢里,从打开的窗口就能看到考场大门,是那种圆木制成的跑马场入口的那种,要几个壮劳力才能推开的门。
这是严防外面一直焦急等待的家人们闹事,怕伤了里头的学子们。
陈氏与张桂花、张裕德两姐弟拉着家常,时不时还穿插着丁月桂的怪腔怪调。
哄得陈氏时时低声笑呵,一时室内的紧张气氛消失无踪。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听到考场内敲起了钟声。
“考完了,考完了。”
起先只是一两声,后又三、四声,接着是更多此起彼伏地声音:考完了,孝完了......
细细密密,无比喜悦!
同时,来接学子们的家人,都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九日,三日一场,每三日,允许学子们在交卷后,出来走走,但,不允许出考场的大门,那大门,依然会是“铜将军”镇守。
被锁在里头的学子们,在熬了九日后,都快要疯了,迫切地想听到钟声,好快点离开这个冷冰冰的考场。
刘三贵胡子拉碴,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长夹袄,与刘智财相互挽携着慢慢走出来。
家里派出的小厮早已等候在门口,远远瞧见了,去报信的报信,去扶人的扶人,更有小厮稳稳地拎着木食盒跟上。
“姑爷,二少爷,快些来吃点参茶,还有好克化的点心。”
扶着刘三贵的小厮,被激动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连带刘三贵差点也被带倒,幸好,另一个小厮眼明手快,用力拉住了他。
“先出去再说,我跟智儿,只是有点累。”
想起考场内的硬木板床,刘三贵就是一阵牙疼,还有出恭的桶,做吃食的地方就在出恭不远的地方,幸亏自家婆娘和闺女们做事细心,为他准备的吃食样数多,又耐放,每日中餐,他与刘智财都是吃点食对付,只有到了晚上,才会煮点面条,弄点香姑肉沫油辣子就着吃。
所以,他真的只是累了点,不像之前,考官一宣布交卷,有那瘦弱点的,直接就晕倒在考桌下。
小厮们自然很听他的话,扶着俩人出了考场大门,早已有婆子去酒楼里借了两把椅子过来,小厮把两人扶到椅子上坐下,才吃了两口参茶,刘稻香一家子出现了。
一个个围着叫姐夫的,叫女婿的,叫当家的,更多的是喊爹!
一旁的刘智财见了眼神微微一暗,哪怕,哪怕他如今正努力参加乡试,他爹却依然没有出现,考前,没有问过他准备得怎样,没有问过他紧不紧张,反到是他那满嘴爱说谎的娘,让他弟弟宝胖子写了家书来,不过,多半是叮嘱他,要他多听他三叔的话,多孝顺三叔、三婶之类的,因着他的原故,连以前那张狂的性子都收敛了。
刘智财很想不通,为什么他娘这个只数得清铜板子,识得几个字的半个睁眼瞎,都能明白的道理,为何他爹却可以置之不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果然,打断他的腿,是件很明智的事。
至少能换来一家清静!
心下一边怨恨刘仁贵不关心他,一边又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对于无情无义的刘仁贵而言,这样的结局已属最好,若他再敢闹,刘智财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左右,他爹已经卧床已有数月了,若是一个疏忽出了事,那就是他的命,怪不得儿子们!
“智财哥,可还好?爹说,你考得不错。”一道悦耳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刘智财,他很喜欢三叔家的这个二堂妹,每每看见她的笑容,总会让他想起春日里的骄阳,温温的,暖透人心。
“嗯,我与三叔的考室间不远,因为考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我先去三叔那里歇了会儿,与三叔对了对答案,三叔说我的答题做的不错,尤其策问,这会考的是农事,这个,我跟三叔是最拿手的了。”
刘智财幼年时是在镇上度过的,可随着刘仁贵被解雇,一家回到了三十里村,近两年更是对农事不陌生,又加之刘孙氏的作为,刘智财为长,得以掌管家中产业。
“三叔,幸亏你当时不顾我爹的反对,坚持要带我出门游学,江南胜产水稻,根基在于农业,那次我们去江南,主要就是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去岭南与福州却是学习海事,去云州是涉及边关战事。”
前面的话,是刘智财感激刘三贵,后面的话,是向刘稻香解释,他为什么觉得第三场考试最容易。
刘稻香了然。
刘三贵伸手摸了摸扎手的胡须,心道:还是苏公子眼界儿高,话虽不多,可每一句都一针见血。
他就是与苏公子,还有张裕德商讨过后,才决定要朝这三个方向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