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陆漫漫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好了不起的威风啊?可不是没教养么?我们家世代都是贫农,大字不识一个,可比不上你们从小《四书五经》、《女则》、《女戒》的读着。论教养当然比不上你们楚家。”
说到这里她眼神在几人和楚铭之间来回转了几圈。
再怎么说楚铭也是她们的长辈,这俩人也真好意思让人家干活,她们闲着。
曹三妹不赞同的看了闺女一眼,“什么《女则》、《女戒》那都是封建思想,咱们作为新时代的儿女只要紧跟随党的步伐往前走就行了,读那玩意儿干啥,要学也是学习科学知识。如果说不懂那些就是没教养,咱家还是没教养的好。不然,”
她抬头打量了一下牛棚,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夫人脸憋得通红却不敢说反驳的话,楚妍两眼含泪,一副被别人欺负的样子。
看到楚妍这样,陆漫漫忍不住抖了抖胳膊,她就不明白了,就这么一个泪包,上辈子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呢?难不成那群人都是仙人掌,缺水?
想到这里,陆漫漫忍不住嘴角抽搐,上辈子的她真是个憨货,为这么个人耽误了青春。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出身也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如果可以我们也想要一个好的出身,而不是成为,成为”
楚夫人没开口,楚妍却说话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偏偏掐着嗓子装糯音,她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仿佛雨中的百合花一样脆弱。
百合花是董立诚给她定义的,可惜如今董立诚不在,看不到她这委屈的一面。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对她怜惜给她出头的,就连她娘楚夫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些年的教育还不够吗?她们想说就让她们说好了,为什么要回嘴呢?是嫌弃她们一个月一次的教育太轻了?
如果可以楚夫人恨不得去堵住楚妍的嘴巴。
她们的身份注定了一群人等着看她们出错呢,楚妍要是得罪了陆家人,万一人家跟她们大队长说上几句话,结果不是她们能承受的。
曹三妹斜了楚妍一眼,心里嗤笑,她什么没见过,小丫头这段数跟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越过楚妍母女,曹三妹对着楚铭招招手,“楚铭你过来。”
楚铭放下扫把低着头走了过去,他双手交叠死死地压住心里想要抬头看一眼的冲动。他害怕,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鄙视嫌弃,他不敢想要如果自己看到这些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种蒜苗(错字)
曹三妹发现楚铭虽然在牛棚打扫卫生,身上味道不太好闻,但衣服还算干净。她把手里的衣服往他身上一塞,大声说道:“上次因为我闺女害你被人嘲笑,她一直过意不去,我闺女本来早就想过来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过她脚伤没好,就给耽搁了。这身衣裳算是赔给你的,都是她爹穿旧的,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楚铭双手抱住怀里的衣服,他头发额前的碎发偷偷看了陆漫漫一眼,随后低下了头。
陆漫漫被她娘轻轻拉扯一下,她站出来说道:“那个,那天的事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事说出来她也很尴尬,谁能想到就在大庭广众扒了人家的裤子呢。
“没关系,不关你的事。”或许是好久不曾说话,楚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要不是陆漫漫就站在他眼前,还真听不清他说什么。
曹三妹看了一眼周围出来看热闹的人,她拉着陆漫漫的手,“我们家老陆恩怨分明你虽然成分不好,我们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胡乱欺负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然那不就跟以前的地主流氓差不多了。今天赔了你一身衣裳,我闺女跟你就算是两清了。”
“我们陆家是坚决跟着党的决定走的,也是耻于跟你这样的人为伍。你要好好地在这里接受改造努力干活,争取早日重新做人。”
说完这话,曹三妹没管周围人什么样子拉着陆漫漫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追她们似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看着这点点头,他们就说嘛,楚家什么身份,怎么会有人跟他家交好。看曹三妹的样子,这是怕楚家人借此机会缠上她家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有道理。在陆家母女走后就有人阴阳怪气的冲着他们说道:“哎呦,我说你们楚家人可以啊,先是侄孙女魅惑了一个董立诚,让人心甘情愿的帮着干活;接着做爷爷的又扒上了陆家。”
“可惜呀,陆家那丫头有脑子,人家还有曹三妹那样一个娘,你这个冤枉八成是要落空喽。”
谁都知道陆家只有一个闺女,以后很有可能会招婿的。假如陆家的闺女真的看上楚铭,楚铭不就能名正言顺的脱离此时的处境,成为‘良民’。
这样一想,周围不少人看楚铭的眼神就不对了。
曹三妹并不知道这些,她还在跟陆漫漫说着楚家的事情。“咱们这地处偏僻,可上头的命令就是命令,不管别人怎么想你以后记得离牛棚里的人远一点。”说着这话两个人就走到桥上。四下无人,曹三妹接着说道:“他们那些人或许有被冤枉的,将来能够平反,娘也知道这时候接个善缘将来对咱家好。”
“可丫头啊,将来的事情说不清楚的,还是眼下最重要。”刚开始的时候公社每个月都有教育大会,如今几年过去,改成了一个季度一次。每次教育大会他们都会对这些人进行批判,有的人甚至会拿着石头、烂菜叶子扔他们。
不管是曹三妹还是陆文聪,他们只会反复的说着一些你们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做人的话,动手的事情从来不做。按他们俩的想法那就是我们不想着占便宜,但是也不得罪人将来被人报复。
陆漫漫点点头,她是知道以后的事情的。
现在已经是七三年十月,等到七七年这些人就会被平反。楚家是地主,也没有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也在平反的行列。陆漫漫记得上辈子也是这样,除了土地,楚家的其他东西都还给了他们。
楚妍也是运气好,她上学早,劳改的时候刚好初中毕业,等到七七年恢复身份,她就去了学校,第二年就考上了大学。
也正是因为她大学生的身份,让董家动了心思,不但不再阻拦两个人来往,还帮着楚妍折磨、陷害她。
再一次见到楚妍,陆漫漫发现她似乎做不到无动于衷,完全把楚妍当成是一个陌生人看待。她的心里对楚妍居然有着很浓烈的怨气。
她深吸一口气,重活一世,她不想自己只活在仇恨里面,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去过自己的生活,去弥补上辈子的亏欠。
至于董立诚和楚妍,只要他们不来找自己,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坪大队和杨家湾大队的距离并不长,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就走到家。两人到家的时候发现陆文聪正在家里忙活着,看到她们俩,陆文聪招招手,“怎么样漫漫,你看爹做的这个行不行?”
生命之水的能力很强,只喝了三天粥水,几个人就觉得浑身轻松充满干劲。陆漫漫的父母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已经半白看着有六七十岁。
今天早上起床两人忽然发现头上的白头发少了很多,人也年轻了好几岁。可把两人高兴坏了。两人激动的同时对生命之水这东西也更加的敬畏。
陆文聪记得闺女说过想要试试种点东西看看效果,如今天冷在院子里肯定不行,再说了也容易暴露。于是,他就找了几块木板,钉起来做成一个长方形的无盖盒子。
盒子的高度只有五十厘米,长度不小有一米五。高坪大队地处北方,每家每户都有一两张火炕,
这个长度也只比火炕短一些,到时候放在火炕上刚刚好。
陆文聪虽然不是专业的木匠,简单的订个东西还是会的,更何况是用来种蒜的,只要不漏土就成,不需要多美观。
陆漫漫走上前去看了看,她爹不但把东西订的结实,里面的土都给弄好了。“爹,可以啊,正好缸里还有点水根儿,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今天就给种上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