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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1 / 2)

“他不会说的。”黎青冷漠地盯张宏图。

尚阳抚了抚额头,骂了声:“一个个的,真特么操蛋。”

雷甜甜似是无奈地道:“小橙子虽然胆小,但最重朋友了。他是不会说的。”

这事是他们偶然发现的。

在张雨霏离开后快大半年了,程城诚每星期都会往她邮箱里发一封邮件,跟写日记似的汇报班上情况。

这人看似胆小,实际上最为重朋友。

“那小橙子真的要被开除吗?”欧丫丫迟疑道。

虽然张宏图在禁令一开始已快刀斩乱麻地开除了几人。但那都是些七班或十三班,本来就劣迹斑斑,迟早要离开学校的主。

可程城诚是他们朝夕相处两年,相约一起考大学的伙伴。

“小橙子家境也不大好。”雷甜甜咬牙补充道,“如果走了……”

未来就像一道横亘在他们面前巨大的山。若只是将自己闷在书本堆里不听不看也好,一旦思考起来会发现其中的荒芜与惶恐。

陈正非道:“要不,我干脆去替小橙子承认算了。”

几人都没再没说话。

看似很长,实际非常迅疾的对话后,众人便被程城诚的动作弄得霎时一静。

程城诚冲到了座位前,抓起了书包,径直走出了教室门。

他不道歉。

亦不会告发朋友。

他动作太突然,连张宏图都愣了一下。

班上所有动作亦是被瞬间摁了休止符。

众人亦是在这一瞬间才发现,那个被他们平时当某种小动物似的宠爱的小男孩,不知何时背影里已有了硬朗的脊骨。

少年到男人的成长,不过几瞬间。

“走,好。自己毁了自己三年的心血。这都是你自找的。一群扶不起来的烂泥。枉姓尚的还在你们身上花这么多力气,简直是做白日梦!”

张宏图简直是大怒了。他选择程城诚当那只鸡,自然是了解过其性格的。胆小怕事,是最好不过的示范对象。

但谁知道那只鸡竟如此骨头硬,反啄了他一口。

“你们就是一群扶不起来的烂泥,投入再多又怎样,就是一群烂泥!”

出了气的他才猛然想起一个问题。鸡都跑了,猴子们还会在吗?

他转头看向一班教室。

几乎凝滞的气氛里,教室里四十六个学生都端坐着,四十六双眼睛凝视着他,仿佛四十六双能看透灵魂的镜子,亦像是四十六团藏着锋芒的剑。

噌——

雪光一凛,剑出鞘的声音。

紧绷到近乎停滞的画面里。黎青忽然拿起了书包,往肩膀上一挂,在张宏图气得发抖的目光中,径直大步往外走。

路过前门的张宏图时,他忽地低声道:“张校长,听说您是语文老师出身的,那不知您还记得‘助纣为虐’的那一群‘棋子’,最后结局是什么样吗?”

见张宏图面色骤然剧变,黎青讥诮一笑:“希望您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黎青的动作像是启动了某种程序,或者说点燃了某种讯号,或吹响了某种战役的号角。

张宏图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恢复,就见尚阳已戴上耳机,单肩挎着书包,朝张宏图溜了声口哨,十分不正经地走了出去。

“听说今天外头挺凉快的,出去吹吹风。”

两人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风静静吹着空旷的走廊,静谧与寂寥扫过每一寸地面。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两人的大胆吓得说不出话。

仿佛被某种情绪吓到了,张宏图在两人离开后才魂魄归位,几乎是勃然大怒地冲两人吼道:“走,走了里面就都有本事别回来了!”

“给我好好看着,敢在这时候闹事,这就是你们的惩罚。”

“用不着。”仿佛一层压抑的膜被戳破,岩浆般热烈的情绪奔涌而出,橘色火光烈烈刺目,灼烫了每一寸空气,每一段咽喉。

雷甜甜抓起书包,腾地站了:“我自己走。”

走到张宏图面前,她照例停了一下,露出一个冷笑。

张宏图从来想不到,四十岁的他竟会有被一个十七岁女孩熔岩般目光逼退的一天。

他听见这个短发女孩的声音:“我鄙视你。”

紧接着,仿佛是一瞬间的事,陈正非、欧丫丫、小胖、军旗小子、瞌睡王……

一个接一个的人都拿起了书包,跟在雷甜甜身后,朝着门外大步而去。

路过张宏图身边时,他们再未停下过。

行动更甚过言语百倍。

张宏图目睹着眼前的人一个一个走马观花地路过,脚步整齐而嘹亮,仿佛傻了似的呆站着。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里空空荡荡,他才反应过来。

并非勃然大怒。

他在茫然。

他们怎么敢?这可是事关未来的学校,事关一生的高考,就为了一个很可能毕业后就失联的朋友,就为了一个又怂又执着的尚厚德,就只为了高考后各奔东西多年后再见认都认不出的高中同学?

他们怎么敢?

学生们的说话声脚步声都已消失远了,空荡的教室里忽然起了风。

飒飒落叶声送来秋意,被远至西方苍穹尽头的寒气撩过皮肤,张宏图无意识冻得一个激灵。

仿佛是过电似的,他又想起了办公室里那个女孩的呐喊。

“我为什么要为那虚无缥缈的‘安稳’前程,做让我后悔一辈子?”

“你这种帮凶是不会懂的!”

尽管才搁四五天,他发现自己已再记不得那女孩的相貌。硬要寻根究底,他竟惊觉方才从他面前路过的每一张脸,都神似她。

那是四十七声呐喊的齐奏。

校门口,黎青与尚阳赶出去才发现程城诚没走,正站在学校门口。

他并不意外两人的出来,第一句便是:“青哥,尚哥,我刚才想过了。我还是不能走。”

黎青与尚阳未打断他。

程城诚抬头,这是他自己第一次独立做决定,语气紧张但坚定:“他们就是想要把我们的抗争赶走罢了。现在我走了,就真的是屈服了。所以我不能走。”

他的神情坚决地像下一刻就要抱着□□包去炸碉堡,灼灼地等着两个‘哥’的回应。

两个哥却都朝他笑了一下。黎青拍了一下程城诚肩膀:“多高了?”

程城诚发愣:“一、一米七七点五。”

黎青递给他瓶牛奶道:“喏,喝吧。”

程城诚几乎要被黎青搞懵了。为什么他们明明在讨论这么热血的话题,他要在旁边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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