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拼命往后缩,尖叫:“别过来!”
尚厚德心痛不已:“阳阳……”
孰料比起护士,尚阳对尚厚德反应更大。护士们走近,他只尖叫威胁。尚厚德走近一步,他抓着枕头和苹果砸尚厚德。
病房里其他病人都被这阵势吓到了。
“阳阳?”尚厚德痛苦叫着,“我是爸爸啊?”回应他的是尚阳尖叫着砸过来的一个梨子。
隔壁床的小男孩哀嚎:“我最喜欢的梨子。”
尚厚德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不躲,任凭梨子朝他飞来。
黎青快步上前,手扶住尚厚德肩膀,反身用背挡住了朝尚厚德砸来的梨子。
护士们七手八脚把尚厚德推出去了:“对不起,您在这里会更刺激病人的情绪。”
黎青将盒饭塞给尚厚德:“尚老师,您先吃点东西。我去看看尚阳。”
尚厚德木然接过盒饭,被推出了房间。
一个医生过来:“需不需要注射镇定剂?病人已经对其他病人产生了影响。”
尚厚德嚯地抬起头:“阳阳好好的怎么会要镇定剂!”
“医生,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先去试试。”黎青客气也更坚决地拒绝了:“……如果不行,到时候再说。”
黎青转身进了病房。
望见有人进来,尚阳又警惕起来,抱着枕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黎青。
“尚阳?尚哥?”黎青用安抚小孩子的语气,一步一步缓慢地接近着尚阳:“尚阳,我是黎小青,还认得我吗?”
尚阳歪着头,似乎在辨别黎小青长相。
黎青又往前走了一步。
尚阳不安地往后退了一下,似乎想要尖叫。
黎青赶紧道:“尚哥,你手里的外套是我的!”
这提醒了尚阳,他紧紧抓住了外套,像小孩子藏小宝藏似的,塞到了身后。
黎青趁机上前,飞快翻上*床,面对尚阳,双*腿分开,跨坐在了尚阳面前。以现在的姿势,若是尚阳发狂,他能瞬间扑上去抱住尚阳。如果尚阳尖叫,他就把人强行抱回家。
总之他不能让尚阳被注射镇定剂。
他明明好好的。
看见床边的黎青,尚阳吓得猛地往后一退,险些掉下了床。黎青长臂一展,要去捞他。
尚阳又自己爬起来了。
警惕地和黎青保持着对峙姿态,尚阳忽然动了动鼻子,凑到黎青身边嗅了两下。
黎青试探性道:“尚哥?”
抬起头,尚阳又仔细辨认了黎青好几眼,又嗅了嗅黎青的衣服。他眼眶忽然红了,扔了外套,朝黎青扑了上去:“你怎么忽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也死了……”
黎青愣了一下,反手抱住尚阳,轻轻拍了两下。
“尚哥,我在这儿呢。”
“一直都在。”
经历了这一爆发后,尚阳大概是累极了,被黎青抱在怀里,拍着背细声轻哄,又沉沉睡了过去。
尚阳睡相很不安稳,过量消耗体力与汗水令他嘴唇白无血色,眉头始终轻蹙着。如一只蜷缩的大虾,他一只手紧紧抓着黎青的手,另一只手握成拳,窝在胸口。
那是一个自卫的姿势。
“后生,吃点东西吧。”隔壁床的家属拿来了盒饭,“外头那大叔不敢进来,叫我送的。”
盒饭是他刚买的,还没来得及拆开。此刻仍温热着,应该是尚厚德用微波炉热过。
黎青接过盒饭:“谢谢。”
趁这机会,黎青给隔壁病床的小孩与家属低声表达歉意,并给被砸的梨子赔了钱。
小孩与家属都是和气的人,表示了理解,语气中却有几分刺探意味。
黎青含糊应付过去,更坚定将尚阳带回家的念头。
四十五分钟后,尚阳眼皮剧烈颤动起来,双手在空中扑腾着,像要抓住什么,又像在驱逐着什么。
黎青早有准备,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脸上:“尚哥,是我黎小青,是我,我是黎小青,别怕……”
尚阳猛然睁开了眼睛。
盯着天花板半晌,仿佛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走神。花了几分钟,尚阳三魂七魄才彻底归位。
听见声音,他扭头看黎青,声音因尖叫后沙哑:“黎青,你怎么在这里?”
黎青怔了一瞬才明白尚阳已清醒了。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北京吗?”尚阳茫然地问,忽又想起了什么,“今天几号?”
黎青道:“7月26号。”
“七月二十六号?七月二十六号,我要去火车站送黎小青去北京。但我怎么会在这里?”尚阳捶着脑袋,用力思索着,“奇怪,今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都不记得……”
黎青隐约猜到什么,知道不能让尚阳再想下去:“尚哥,别想了别想了咱们先吃饭。”
然而尚阳已想起来了。
他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面色苍白,浑身颤栗,冷汗如雨下。在黎青以为他又要尖叫失去意识后,他掐着自己手心。
血丝从指缝溢出。
黎青一把夺过他的手,掰开看:“尚阳!”
尚阳睁开眼,露出个虚弱的笑:“黎小青,现在几点了?”
“六点三十七。”
“六点三十七……”尚阳喃喃道,“今天最后一趟去北京的火车在二十分钟前,没机会了……”
黎青知道他说得是去北京的火车。他刚准备说话,又听见尚阳问。
“黎小青,你在哪儿找到我的?”
黎青道:“体育器材室。”
“那些家伙还真会找位置。”尚阳捂住了脸,凄笑一声,“黎小青,我们家又耽搁了你一次。”
“没有。”黎青打断他,“没这个机会,我也能考上清华。”
尚阳沉默。
黎青抬头,正视着尚阳眼睛,正色道:“尚哥,正如刚到上溪三个月,你选择留下来一样。我知道什么在我生命里更重要,能承担自己做的决定的后果。”
“你,比清华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