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不卑不亢地答道:“原是因为我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旁人也都不愿跟我说话。那天我在桃花树下遇见你,不知道你是左护法, 以为你的笛子不要了, 觉得有点可惜, 本来也没有指望你理我的, 可是你认认真真跟我说话了, 还愿意对我笑, 所以我很感激。如果你觉得我烦, 或者不愿再见我,我也是——”
桑意急急忙忙切断了话头:“不,没有,不会的。”他打量着谢缘,唯恐自己又勾起这个问题少年的伤心事,于是亲切地伸出一只手,牵过了谢缘的手, 由他带着准备去今日新晋弟子洗濯尘根、查验根骨的地方。谢缘本来被他牵着, 走了一段路后忽而收回了手,又往自己衣角上擦了擦,再重新握住桑意的手。桑意垂眼一看, 又看见这个少年张开五指, 努力从他指缝间钻了进去, 像是往人怀里拱的兔子, 又黏人又固执。桑意赶紧放松手指, 让他得偿所愿,与他十指相扣。
桑意:“?”
谢缘道:“有汗。我既不愿放开师尊的手,也不愿师尊被我握着难受,听闻这样相扣着的握法不容易生汗。”
桑意琢磨了一会儿:“大抵还是差不多罢,等你修为再精益一些,辟食五谷,体中污垢可以自行化解,到时候就不会出汗了。只是你身量尚不及我,这样总是手臂难受一点,要不还是——”
谢缘磨了磨牙:“我会长高的。”
桑意瞅了瞅他,微微一笑。两个人走了一柱香时间,方才走到北斗门,今日天光正好,日头不晒,风也凉爽,桑意听见了山上的沉沉钟声,晓得时辰已经不早了,于是催谢缘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自己不会御风,要赶过去怕是还得两个时辰,你先走罢。”
谢缘挑起眉:“师尊不会御风?”
桑意道:“除了疗伤补东西,都与凡人无异。”
谢缘握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那我带着你走。”
桑意瞅他:“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如今才三百多岁,同龄人大多都还没有开窍,一个人御风就很耗元神修为了,别说再带个我。你先去吧,我保证会赶过去的。”
谢缘问道:“那你平日出行往来要怎么办呢?我知道你是左护法,会很忙的,也有许多地方要去。”
桑意道:“现在是左护法,反而不用多跑动了,我每天只需要走去掌门那儿帮他处理事务就可以,晚上再走回去。其余那些讨伐异兽、采集仙药的事,都是右护法凤歌在做。以前的话,掌门还不是掌门,我叫他师兄,都是他带着我御风飞行,他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
谢缘又磨了磨牙:“……以后等我学成,您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不用劳动掌门大驾。”
桑意笑了:“那也不用,你要是有心,改天帮我捉只坐骑回来,我不会驯养,能收拾服帖的也只有我院里那群好吃懒做的兔子,到时候还要劳你帮我驯服。”
谢缘认认真真地道:“好,那师尊喜欢什么样的坐骑呢?”
桑意琢磨了一会儿:“潇洒威猛一些的罢,但是也不能太丑,最好有摸起来舒适的皮毛,皮毛漂亮。虽说我只能养兔子,可是见了别人都有威风凛凛的坐骑,还是有些羡慕的。”
谢缘道:“只要你喜欢。况且养兔子也不是没有神气潇洒的养法,您若是想,月宫玉兔我也替您捉回来。”
桑意不轻不重地往他脑门儿上敲了敲:“牛皮就先别吹了,我先替你收着,你赶快过去罢。”
须臾间,日头也的确不早了,谢缘跟他告了别,又是一番深情寄托,说希望师尊一会儿一定不要放了他鸽子,桑意本着呵护问题少年的心情,更是笃定地作了保证,再目送这少年御风而去。
谢缘走了,他便四下瞅了瞅,眼见到周围无人,于是对系统感叹道:“你看,他这样懂事乖巧,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人。况且大家都知道以后我是要和言哥哥结成道侣的,他也不会动别的心思。我白捡一个徒弟,多好。倒是你,我从被言哥哥捡回来之后,你除了唠叨也没有做其他的事嘛,我觉得你可以待个机什么的,不要来打扰我。我想我可以提前过养老生活了,等到和言哥哥结了契,就把他接到药庐来当弟弟带着。”
系统:【……】
系统:【呜呜呜。】
桑意心情很好,本来他平常很懒,除了有要紧事要做时,基本都是宅在药庐中不出门的,今天天气好,他走在路上,又啃了几个桃子,神清气爽地爬到了山顶。然而没想到说到谁谁便到——他在山顶遇见了谢言。
山顶通路,祭坛法台之上,开了一道通往外世的结界,谢言正守在那门前,念决催动法阵,凤歌在他旁侧为其护法。桑意知道这是北斗宗近来又有事做了——平常发现什么新的灵物,或是要与其他宗派争抢的珍品时,人人都会试一试。修真界三千多个大荒禁地,也有许多不曾被人踏足的蛮荒之地,而最珍奇的圣物所在之地,往往也是最凶恶的地方。这座山五行荟萃,是开设结界与通路的绝佳场所,桑意一问也就明白了,原来外派的信鸟发现了一个地方,中有几乎绝迹的冰原雪狼,传说是守护上古神器刑天的神兽。谢言野心勃勃,为了给日后闯过明王设下的九道劫难做准备,羽化登仙,准备将刑天弄到手作为武器,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