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鬼魂被震得浑身发抖,马上撒开手,嘤嘤嘤地飘了出去。
距离太近,毫无防备的季思危也被这股鬼气冲击得浑身一震。
“后生仔,你认真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仔细收起身上的鬼气,秃头阿伯转头看向季思危,他皱着眉毛,语气很沉重。
季思危闻言静默了一会儿,自从进了这座广场后,好像一直有人问他要去哪里。
“阿伯,你知道怎么去负三楼吗?”
揉了揉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季思危目光放远,看着前面的路,淡淡地问了句。
“你当真要去……”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秃头阿伯瞬间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
意识到后面的字眼不能大声嚷嚷,秃头阿伯抓了抓所剩无几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焦虑又有些恐惧。
“你当真要去负三楼?”秃头阿伯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可是真正的地狱!”
“有事要办。”
季思危简短地回答。
“人生前尚有善恶之分,况且死后呢?搭这趟电梯的乘客里,除了你我之外都是新死鬼,负二楼里的鬼魂可不像新死鬼那么好应付。”
“你是活人,生魂!出了这道门,是福是祸,无人无鬼能预料。”秃头阿伯半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季思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即使这样,你还要去吗?”
“去。”季思危勾起唇角,尖锐的虎牙给这张的明明如月的脸平添了几分锐气:“我现在没有回头的路。”
“去负三楼的路上,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危险。”秃头阿伯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去,那我就再送你一程。”
“既然那么危险,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
曲起长指,轻敲刀刃,季思危扬起头,目光淡淡地落在秃头阿伯的身上。
虽然不清楚木盒里装着什么,但是季思危猜测里面的东西,和那个青年道士所说的“失落的灵物”有关。
再者,在四楼遇到的白裙女子都闻到了他身上的某种味道,季思危不信秃头阿伯没发现。
甚至,早在负一楼推轮椅时,秃头阿伯就发现了。
“不瞒你说,我确实怀有私心。”
秃头阿伯垂下脑袋,重重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请说。”
季思危温声说道。
“事情要从二十几年前我生日那天说起……”
秃头阿伯拍了拍自己的光脑门,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我老婆早年因为车祸,腿脚不方便,出门都要坐轮椅,所以她不爱出门。但因为那天是我生日,她主动说要来商场逛一逛,还说给我准备一个惊喜,让我在中庭等她。”
“她说完就一个人往里面走,说什么都不让我跟,我在原地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出现。电话打不通,我到处找,怎么都没找到她。”
“我想她很可能已经回到中庭等我了,于是我再次返回中庭……我心里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慌张地抬头四处张望……然后……我看见她正站在四楼的栏杆外,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双手一张就往下跳!”
”‘砰’的一声……”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摔得血肉模糊……我……唉……唉……”
说到这里,秃头阿伯早已泪眼模糊,他用手锤着胸口,似乎只要一提往事,当时的悔恨痛苦就再次浮上心头。
原本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变成了残忍至极的噩梦。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季思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秃头阿伯,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思考了片刻,尽量温和地说:“阿伯,坚强一点,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
“可是我……我已经死了啊……”
秃头阿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抬手捂住眼睛,稀疏的头发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看起来十分悲伤。
季思危马上改口:“投胎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老伯:“……”
“你先听我继续说完。”
老伯吸了吸鼻子,情绪平复了些。
季思危点头:“我可以听,但是这个电梯能一直这么按着吗?”
“没有人要上电梯就没问题。”秃头阿伯说:“你在电梯里,外面的鬼魂闻不到你的生气,比较安全。”
季思危:“好,你继续说。”
“虽然我老婆行动不便,但我们很恩爱,生活很幸福,警察还在她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刻着我名字的戒指,我不信她会跳楼自杀。”秃头阿伯话音一顿:“而且她站起来都困难,怎么会那么顺利地翻到栏杆外面呢?当中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于是我天天跑到这里来,想查出真相。”
“周围的人都知道有个男人死了老婆后就疯了,天天跑来商场里闹……就这样过了两年,我老婆祭日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下楼梯的时候脚底打滑,从头滚到尾,后脑勺破了个大洞,也死翘翘了。”
秃头阿伯说着转过身去,拨开头发,只见后脑勺上有一个凹陷的大伤口,干涸的鲜血与头发纠结成一团。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鬼魂。”
“因为执念太强,怨气太重,我一直太商场里徘徊,渐渐的,我知道了这座广场不为人知,只有鬼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