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将方清源的扇子轻轻一挑,用扇的背面冲着岑雪枝。
只见那上面写了七个大字:
天涯何处无芳草。
岑雪枝:“……呃,小公子,你恐怕误会了。”
方清源尴尬地满脸通红,合上扇子道:“了了,不要胡闹!这是岑大夫,这位是他的道侣卫公子,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果然是段了,段应识。
“哦……”段应识听了名字,才收敛一些,低头拱手鞠躬,讪讪地说,“抱歉,多谢岑大夫、卫公子。”
卫箴把拳头捏得“咯吱”响: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岑雪枝却惊讶道:“为什么要道谢?”
方漱绕过岑雪枝,来到段应识面前,板着脸,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在段应识的膝盖上。
段应识一声没吭,跪了下来,发出“叮当”的一阵铃声,岑雪枝这才注意到,段应识的脖子、手腕脚腕、和腰上,都带着金色的圈,脖子上的圈还挂着一枚金铃铛,像极了枷锁,尤其是手脚上的——
与卫箴的枷,非常相似。
方清源求情道:“舅舅……”
“闭嘴,”方漱一指地面,道,“你也跪下。”
于是一双少年都跪在了岑雪枝与卫箴面前。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们当不起。”岑雪枝赶紧去扶这两人。
灵通君笑着说:“我们救了方小公子的父母和了了,是该受这一拜的。”
段应识起身,对灵通君嗤之以鼻道:“关你什么事?”
连岑雪枝也忍不住了,回头对灵通君道:“你才是罪魁祸首!”
更何况,他们不是才刚见到段应识吗?何来“救了他”这一说呢?
灵通君撇嘴,转着笔走到一边,喃喃自语:“好事都给你们办成了,坏人都是我做了……”
岑雪枝心中有愧,对众人解释道:“不管是方大小姐和溪北、第一关的事,还是孟无咎的事,本来就都是因我们而起的……”
“岑大夫,”方漱打断他,“你不用多说了,来龙去脉,玉郎君都已经为我们讲解清楚,二位先去我天机处一叙吧。”
“玉郎君?”岑雪枝惊喜道,“他回来了?”
方漱点头,引众人走向另外一栋高楼。
“不只有他,还有第一关的人。”
难道无名也来了?岑雪枝旋即想到,陈沾衣早出现了那么多年,现在第一关可能已经没有继承人看守了,无名理应不会轻易挪动。
那会是溪北吗?
天机处的造型颇似小人间摘星楼,也是个观星的好地方,楼内没有横梁,如空中花园般,平地起了一层最高层,周围一圈回廊,延伸出两条腾空的木板路,能行至中央的一处小平台。
方漱抬手,带岑雪枝与卫箴两人扶摇直上,来到回廊上。
岑雪枝沿腾空的路走向中央,见那平台上有两个人,对坐在一张圆桌前,正在下棋。
其中一个是一袭青衣,腰上挂着一杆玉箫,见他们到了,起身见礼,笑意盈盈,温润如玉,正是玉郎君江琛。
“二位,凤栖台一别,多年不见了。”
另一个人着朴素白衣,身材高大,背着一个月白色包袱,闻声起身,回过头来,道是:“雪枝,卫箴,别来无恙。”
“你……”
竟是连吞。
岑雪枝一时语塞,如初见南门雪时,说不出话来。
“我……很好,”岑雪枝一见到他,就想通了,“在摘星楼时,是你让陈将军来帮我们的吗?”
“人是我派去的,但却是玉郎君给你们带来的,”连吞落了一枚黑子,喂给了江琛的白子,“他深明大义,为仙界献身……”
“连吞!”江琛无奈地打断了他,“不要乱说。”
“怎么就是乱说了?”连吞笑眯眯的,低头用下巴点了点留在楼底的灵通君,道,“玉郎君为夜归人画了几十年的画才换来的机会,劳苦功高啊。”
“不提也罢。”江琛苦笑着摆了摆手,“岑大夫和卫公子才是解铃人,我们还是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让他们赶紧回白屋吧。”
岑雪枝与卫箴对视一眼,问:“我们回白屋去做什么?”
“白屋有人在等着你,夜归人还有一桩麻烦事,在等你们两个帮忙解决。”连吞拍了拍岑雪枝的肩膀,劝道,“看在阿雪的面子上,你……自己斟酌吧,我是希望你们能帮就帮的。”
岑雪枝不以为然道:“你知道吗,夜归人曾经想杀了你,而且差点就得手了……”
“我知道,他不是差点得手,而是已经杀过我一次了。”连吞的回答令岑雪枝哑然,“因为我,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所以才会对过去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将两台梅梢月的原因打探清楚,也做到了,虽然现在你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岑雪枝与卫箴都没想到,这个连吞居然是画中人。
“峥嵘画出来的画都归夜归人管,他竟然允许你走出来?”岑雪枝问。
连吞摇头道:“也许是我之前的试探,让文先生猜到了些许端倪,所以她在思过崖又留下了一幅画,与《社稷图》连通,没有被别人发现,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直接来到的天机处。”
岑雪枝点头,懂了,又问:“那玉郎君……?”
“哈哈,”连吞笑了起来,“他走到白屋作客去了,为夜归人画了一面镜子,名叫孽镜台,就放在不周山,你去了,见了阿雪,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岑雪枝眉头一皱,觉得不太对劲,疑惑道:“阿雪何时又回了白屋?”
连吞收起了笑容,严肃答他:“阿雪大限将近,现在只有留在夜归人身边,才能活下去。”
在卫箴眼里,南门雪是个早就死了的角色,可俗话常说,仙无寿数,在岑雪枝听来,对于一个化神修士来说,“大限降至”四个字,实在遥不可及。
“阿雪他……”